子時的梆子聲剛敲過第三響,楚狂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現在天樞城最高的飛簷之上。腳下是萬家燈火,頭頂是血色弦月,他黑袍獵獵,像一柄出鞘的利劍插在這座不夜城的脊梁上。
三日前那場荒原上的生死對決,在楚狂右臂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此刻那道傷口正閃爍著妖異的暗紅色光芒,如同皮膚下埋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細看之下,可見縷縷黑氣如毒蛇般在綻開的皮肉間遊走,每一次蠕動都帶起鑽心的刺痛。
這是最純粹的修羅煞氣反噬——不同於尋常刀劍傷,這種由同族血脈造成的傷勢會不斷蠶食宿主的精氣。傷口邊緣已經呈現出結晶化的趨勢,細小的暗紅色晶簇如同某種活物,正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每當月華最盛之時,這些晶簇就會發出詭異的脈動,仿佛在呼應遠方某個未知的存在。
楚狂用左手拇指重重按壓傷口,暗金色的血液滲出後立即被黑氣吞噬。這種程度的煞氣侵蝕,即便是修羅族的自愈體質也難以招架。他清楚地記得,當陸沉舟的影殺劍刺入這個位置時,劍身上纏繞的黑霧是如何如饑似渴地鑽入他的血脈。
隱龍閣的殺手...楚狂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血凰劍柄上的鳳凰紋路,指腹傳來的灼熱感讓他想起陸沉舟麵具碎裂時露出的那張臉。那張與他同樣年輕,卻刻滿修羅族秘紋的麵容。竟也是修羅血脈。
夜風突然變得凜冽,卷著不知哪個宗門飄來的紙錢掠過他的鬢角。遠處鐘樓上的青銅風鈴叮當作響,卻在某個瞬間突然噤聲——就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楚狂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聽見了。
一縷琴音混在風裡,清冷得像是雪山之巔的冰淩相擊。但這美妙音色下暗藏的殺機,讓血凰劍在鞘中發出不安的震顫。天機閣的聽風琴,方圓十裡內,落葉飛花皆可為耳目。
沒有片刻猶豫,楚狂的身形驟然潰散成數十道血影。這些影子如離巢的蝙蝠般四散飛掠,在月色下劃出妖異的軌跡。最後一道血影消散時,原先立足處的青瓦上,隻餘三滴尚未凝固的暗金色血珠,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而在百丈外的觀星台上,蘇清寒素手按弦,琴案上的水晶球裡,正映出楚狂消散前最後的表情——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分明是獵手看見獵物落入陷阱時的冷笑。
穿過七拐八繞的暗巷,楚狂停在一座看似尋常的茶樓前。簷角青銅鈴鐺無風自動,發出空靈的脆響,仔細聽去,那韻律竟暗合九宮八卦之數。推門的瞬間,沉香木的氣息撲麵而來,混著某種不易察覺的血腥味。
天字閣內,十二盞鮫人燈將空間照得亮如白晝。蕭雲瀾一襲月白長衫立於檀木長案後,案上鋪展的羊皮地圖幾乎覆蓋整個中州,不同勢力的疆域用朱砂、金粉和靛藍標注得清清楚楚。他執筆的右手戴著銀絲手套,筆尖懸在佛門劍塚上方,一滴朱砂將落未落。
血刃閣下,銀白麵具下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蕭雲瀾頭也不抬,遲到三刻,可是被絆住了腳?筆尖輕顫,那滴朱砂正好落在劍塚中央,暈開成血色的蓮花。
楚狂黑袍一振,帶起的勁風將案邊燭火吹得明滅不定。他徑直落座,血凰劍橫放膝上時,劍鞘與青玉地麵相擊,發出清越的錚鳴。菩提劍的下落我已知曉。他指尖輕點劍格,現在告訴我,萬象樓要什麼代價?
蕭雲瀾低笑一聲,鎏金筆杆突然點向地圖中央。那滴朱砂竟詭異地流動起來,沿著山脈走勢勾勒出劍塚全貌。三日後子時,他手腕一翻,筆尖挑開案板暗格,金剛伏魔陣會出現唯一缺口。
暗格中寒氣四溢,一枚鴿卵大小的冰晶緩緩升起。晶體內封存著一縷遊絲般的淡青魂光,明明微弱得隨時可能熄滅,卻在出現的刹那讓血凰劍劇烈震顫。楚狂身形前傾,瞳孔緊縮成線——那魂光中隱約可見的眉眼,正是白芷!
殘魂碎片而已。蕭雲瀾突然合攏掌心,冰晶瞬間隱入袖中。他俯身時,麵具邊緣折射出冷光:藥王穀禁地有株將熟的九轉還魂草...話音未落,楚狂已暴起出手。
血凰劍出鞘三寸,劍氣如虹。三丈外的紫檀屏風應聲而裂,木屑紛飛中露出個跌坐的翠衣少女。林小碗懷裡的藥簍翻倒,幾株毒草滾落在地,遇空氣立刻騰起青煙。她驚惶抬頭的瞬間,那雙泛起碧綠幽光的靈瞳直刺楚狂丹田。
你...她聲音發抖,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衣角,你丹田裡...有和她一樣的魂魄!話音剛落,她突然捂住右眼指縫間滲出鮮血——這是靈瞳過度使用的反噬。蕭雲瀾卻笑得愈發愉悅,仿佛早料到這場麵。
楚狂劍尖微轉,一縷劍氣挑開少女的衣領,露出鎖骨處藥王穀的火焰紋烙印。有意思。他收劍歸鞘,看向蕭雲瀾的眼神銳利如刀,看來這筆交易,比我想的更有趣。
蕭雲瀾忽然撫掌大笑,清脆的擊掌聲在密閉的閣樓內回蕩出詭異的回音。妙哉!他銀白麵具下的眼眸閃過一絲精光,藥王穀的碧磷靈瞳果然名不虛傳,連魂魄本源都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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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地俯身,戴著銀絲手套的右手捏住林小碗的下巴。少女吃痛仰頭,露出脖頸處一道猙獰的青紫色血管——那血管像活物般蠕動,隱約可見其中遊走的黑色顆粒。小師妹,蕭雲瀾的聲音突然溫柔得可怕,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幫這位楚先生取得九轉還魂草,我替你解了這噬心丹之毒。
林小碗的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她下意識捂住心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楚狂注意到她手腕內側有一道新鮮的割痕——那是定期取血喂毒的痕跡。
林小碗的嘴唇顫抖著,像是離水的魚般翕動了幾下才擠出聲音。她下意識地揪住衣領,纖細的手指在鎖骨處的火焰紋烙印上來回摩挲,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什麼。
你...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幾乎被窗外漸起的雨聲吞沒。那雙泛著碧光的靈瞳劇烈閃爍,顯示出內心的驚濤駭浪,怎麼會知道...
話未說完,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單薄的身子佝僂成蝦米狀。指縫間滲出暗紅色的血沫,落在青石地板上竟發出輕微的聲,腐蝕出幾個細小的凹坑——這正是噬心丹毒性發作的特征。
楚狂的劍鋒突然轉向,血凰劍冰冷的劍尖抵在蕭雲瀾咽喉處,一滴血珠順著銀白麵具的邊緣緩緩滑落。算計我?他的聲音比劍鋒更冷。
蕭雲瀾卻紋絲不動,甚至故意向前傾了傾身子,讓劍尖刺得更深些。彼此彼此。他輕笑,突然從袖中甩出一卷泛黃的密信。信紙在半空中展開,露出蘇清寒親筆批注的朱砂小楷:
修羅現,天門開;九劍合,真仙降。
十二個字猩紅刺目,仿佛用鮮血寫成。更駭人的是批注下方的陣法圖——九柄魔劍環繞著一個修羅族人的輪廓,劍尖全部指向心臟位置。
天機閣已經集齊蒼冥、貪狼、隕星三劍。蕭雲瀾的聲音突然壓低,下一步,就是要用你的血脈祭煉天門引。你以為...他話未說完,窗外突然炸響一道驚雷。
慘白的電光中,楚狂看清了密信背麵的印記——那是一隻正在吞噬星辰的巨手,與他在荒原幻象中看到的如出一轍。幾乎同時,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欞上,像無數惡鬼在叩門。
林小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黑血。她掙紮著抬頭,靈瞳中倒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楚狂背後,隱約浮現出八臂修羅的虛影,而蕭雲瀾的影子...竟然沒有頭顱。
楚狂五指一收,血凰劍錚然歸鞘。他一把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圖,卷起的瞬間帶起一陣勁風,將十二盞鮫人燈吹得搖曳不定。轉身時,黑袍下擺掃過林小碗散落的藥草,那些毒草瞬間枯萎成灰。
三日後佛門劍塚。他在門前駐足,側首投來一瞥。簷外暴雨如注,一道閃電劈落,將他半邊麵容映得森白如骨,若你敢耍花樣——
我、我隻想活下去!林小碗突然抬頭,濕漉漉的鬢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她攥著衣角的手指關節發白,但那雙泛起碧光的靈瞳裡,卻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決絕,噬心丹每月十五發作...我比誰都清楚什麼叫生不如死。
蕭雲瀾不知何時已倚在窗邊,指尖轉動著一柄通體透明的短劍——無相劍在雷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修羅、魔劍、還魂草...他望著楚狂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麵具下的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這局棋,終於要將軍了。
暴雨中的長街空無一人。楚狂的身影在巷弄間忽隱忽現,每一步都精準避開積水,黑袍竟未沾濕半分。但在某個轉角處,他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血凰劍鞘上的鳳凰紋路正在發燙。
百步之外的屋簷下,陸沉舟悄然而立。他肩胛處的傷口還在滲血,將繃帶染成暗紅。雨滴打在他蒼白的麵容上,順著下巴滴落,卻在下墜途中詭異地懸停在半空——那是失控的修羅煞氣在作祟。
楚狂...他低語的聲音混在雨聲中,右眼是清明的琥珀色,左眼卻泛著血色,你究竟是誰?這個問題問出口的刹那,他左眼的血光突然大盛,瞳孔中浮現出古老的修羅族徽——與楚狂腰間玉佩上的紋路,恰好能拚合成完整的圖案。
雨幕深處,隱約傳來天機閣追魂鐘的聲響。陸沉舟的身影漸漸消融在黑暗中,隻留下地上一串帶著血漬的水痕,很快就被暴雨衝刷殆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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