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天空在這一刻徹底崩裂。
如同一塊被巨力撕開的幕布,漆黑的裂痕自天際蔓延,血色的雷光在裂縫中翻湧,仿佛無數雙猙獰的眼睛窺視著大地。雲層被染成暗紅,翻滾間發出低沉的嗚咽,像是千萬亡魂在哀嚎。驟然,一道刺目的血光從裂縫中傾瀉而下,魔氣如洪流般席卷天地,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山河失色。
淩霄子的身影踏著魔劍洪流緩緩降臨。
他的軀體已不再是殘魂,而是由千萬道怨靈凝聚而成的實體。每一寸皮膚都扭曲著,浮現出各宗弟子的麵孔——他們或驚恐,或絕望,或憤怒,張著嘴無聲地尖叫,仿佛被永遠禁錮在這具可怖的軀殼之中。他的衣袍早已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由怨氣凝結的黑色甲胄,甲胄表麵流淌著猩紅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
“這份痛苦,你們好好品嘗!”
淩霄子的聲音不再是人類的嗓音,而是千萬道嘶吼的疊加,震得大地顫抖。他緩緩抬手,九道漆黑的魔劍殘影自他身後浮現,劍身纏繞著猩紅的鎖鏈,鎖鏈儘頭拴著無數掙紮的魂魄。隨著他手指輕點,九道魔劍殘影如隕星般墜落,狠狠釘入大地。
轟——!
大地震顫,九道魔劍落地的瞬間,血色的陣紋如蛛網般迅速蔓延,轉眼覆蓋了整個中州。天空被陣紋映照得赤紅一片,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這就是“九獄噬靈陣”——傳說中吞噬生靈血肉、煉化魂魄的禁忌之陣。
陣成之時,楚狂的斷臂處驟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額角青筋暴起。血凰劍在他腰間劇烈震顫,劍身上的赤色紋路瘋狂閃爍,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喚醒。下一刻,劍身竟浮現出白芷的麵容——她緊閉雙眼,眉頭緊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似乎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白芷……!”楚狂瞳孔驟縮,伸手想要抓住劍身,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的指尖傳來灼燒般的痛感,低頭看去,皮膚已被陣力腐蝕得血肉模糊。
淩霄子立於陣眼中央,仰天狂笑。他的笑聲引動陣紋,地麵開始龜裂,無數血色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上生長著尖銳的倒刺,刺尖滴落著腐蝕性的毒液。藤蔓如活物般蠕動,朝著幸存的修士纏繞而去,一旦被纏上,修士的血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最終化為一具枯骨。
天空中的血雲越壓越低,仿佛一張巨口,要將整個中州吞噬。
楚狂的右臂猛然抬起,五指張開,指尖迸發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直貫雲霄。他的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在天地間回蕩:
“琉璃,來!”
刹那間,萬裡之外的蒼穹深處傳來一聲清越的劍鳴,似龍吟,似鳳唳,穿透層層雲障,直逼戰場。一道冰藍色的流光劃破天際,所過之處,血雲退散,魔氣消融——正是琉璃劍!
劍身晶瑩如玉,劍鋒流轉著清冷寒光,劍脊上銘刻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仿佛在回應主人的召喚。它破空而至,帶起的劍氣在空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冰痕,最終穩穩落入楚狂手中。
錚——!
血凰劍與琉璃劍交叉相觸,赤焰與清光驟然交織。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碰撞的瞬間,天地為之一寂。緊接著,一道璀璨的光柱自雙劍交彙處衝天而起,直貫九霄!光柱之中,無數細密的劍紋浮現,如同活物般遊走,最終在虛空中勾勒出一座巍峨的宮殿輪廓——修羅劍閣!
劍閣虛影凝實如真,漆黑的瓦簷上盤踞著赤金紋路,每一塊磚石都散發著古老而沉重的威壓。閣門兩側,兩尊巨大的劍傀石像緩緩抬頭,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藍火焰,仿佛在審視著持劍之人。
“轟——!”
劍閣大門轟然開啟,一股浩瀚如海的劍意噴薄而出,席卷整片戰場。狂風驟起,飛沙走石,連淩霄子的魔劍洪流都被這股力量逼退數丈。
一道白衣身影自門內緩步走出。
他身形修長,衣袂翻飛,麵容與楚狂有七分相似,卻更顯滄桑。眉目間透著曆經萬載的淡漠,唯有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腳下沒有影子,整個人如同由光凝聚而成,卻散發著令天地戰栗的威壓。
楚狂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幾乎停滯。
“父……親?”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多年來,他隻在殘破的記憶碎片中見過這張臉,如今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
白衣男子搖頭輕笑,目光溫和卻又疏離:
“我非汝父,乃初代劍閣之主。”
他的聲音如同古鐘回響,每一個字都帶著歲月的厚重。
“而你,是這一代的……守劍人。”
話音落下,楚狂的腦海如遭雷擊,無數破碎的畫麵驟然浮現——
他看見自己幼時觸碰的那副鎧甲,鎧甲上的劍痕並非裝飾,而是曆代守劍人留下的傳承印記;他看見血凰劍與琉璃劍在千年之前便已是一體雙生,一主殺伐,一主鎮魂;他更看見,初代閣主以自身為祭,將劍閣的意誌封入雙劍,等待後世有緣人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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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從來不是偶然得到傳承的幸運兒,而是命中注定的守劍之人!
初代閣主的虛影抬手輕點,一道金光沒入楚狂眉心。
“修羅劍道,不在形,而在心。”
“今日,吾為你開天門——”
雙劍驟然震顫,赤焰與清光徹底交融,化作一道橫貫天地的璀璨劍虹!
血色的蒼穹下,九獄噬靈陣的陣紋如同活物般蠕動,吞噬著中州大地最後的生機。楚狂與初代閣主的劍勢仍在凝聚,而陣眼中央,淩霄子的狂笑震蕩四野:垂死掙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淨魂蓮的使命,從來不是鎮壓!
一道清脆卻決絕的聲音刺破戰場的喧囂。林小碗的身影如離弦之箭,從殘垣斷壁間飛躍而出。她的雙瞳已完全碎裂,晶瑩的靈光從眼眶中溢出,在臉頰上劃出兩道璀璨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