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星山穀,位於中州西南極僻之地,仿佛被世界遺忘的角落。此地終年籠罩在一片永不消散的詭異灰霾之中,那霧氣並非水汽,反而透著一種乾燥的死寂,陽光難以徹底穿透,使得山穀內部永遠處於一種昏沉朦朧的狀態。地勢險峻異常,千溝萬壑,怪石嶙峋,如同大地被巨力撕裂後留下的醜陋傷疤。傳說上古時期,曾有天外隕星裹挾著毀滅與未知的能量墜落於此,砸出了這片盆地,故而得名“墜星”。尋常修士極少踏足此地,不僅因為環境惡劣、資源匱乏,更因為此地天地靈氣稀薄得可憐,反而混雜彌漫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無孔不入、仿佛能悄然侵蝕神魂的奇異星辰輻射,令人本能地感到不適與心悸。
楚狂率領著十餘名修羅劍閣的精銳,一路隱匿氣息,疾行而至。越是接近山穀範圍,周遭環境的異常感便以驚人的速度變得明顯起來。原本天地間充盈的靈氣幾乎消失殆儘,被一種更冰冷、更晦澀、更帶有一種非人意誌的能量粒子所取代、所排擠。天空仿佛也比其他地方更加低沉壓抑,那終年不散的灰霾之上,即便是在白晝,竟也能隱約看到幾顆異常明亮、位置詭異的星辰,它們的光芒穿透霾層,並非溫暖的星輝,而是灑下一種冰冷、審視、令人神魂不安的慘淡微光,仿佛一隻隻冷漠的巨眼,正透過無垠星空注視著下方的一切。
“盟主,”一名擅長神識探查、感知敏銳的隊員麵色愈發凝重,他額頭滲出細汗,壓低聲音道,“此地的能量場極為怪異混亂,我的神識探出不過周身十丈,便如同陷入泥沼冰潭,滯澀難行,且被那股冰冷之力不斷侵蝕消磨。”
楚狂微微頷首,他的感知遠比部下更為清晰和深刻。彌漫在這裡的異常能量,與他之前在摧毀天機觀星台時感應到的殘留氣息、以及從天劍宗秘庫中那份“星空契約”玉簡上捕捉到的詭異波動同根同源。但此地的能量無疑更加濃鬱、更加精純,並且……極度活躍。仿佛山穀深處存在一個巨大的“泉眼”,正源源不斷地、貪婪地從星空深處,將這種不屬於此界的力量接引、彙聚而來。
山穀的入口處,是一片由漆黑怪石堆積而成的天然隘口,亂石嶙峋,形態猙獰,看不到任何人工修築的道路或建築的痕跡,也感知不到明顯的陣法波動或生命守衛的氣息。死寂,是這裡的主旋律。然而,一種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壓卻彌漫在每一寸空氣中,冰冷而粘稠,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與惡意,仿佛一頭來自遠古星空的龐大巨獸正蟄伏於山穀最深處,悄無聲息地張開了無形的巨口,以逸待勞,等待著不自量力的獵物自投羅網。
楚狂猩紅的瞳孔深處,微不可察的光芒流轉了一圈,《修羅不滅體》的心法在體內悄然加速運轉,肌膚下淡金色的紋路若隱若現,將那試圖侵入他體內、侵蝕經脈神魂的詭異星辰輻射之力強行抵禦、甚至絲絲煉化。他目光銳利如刀,掃過那寂靜得可怕的入口,低聲對身後眾人下令,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提高警惕,極致收斂氣息。跟緊我。”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如一道淡薄的青煙,又似融入陰影的鬼魅,竟沒有帶起絲毫風聲與能量漣漪,悄無聲息地率先邁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墜星山穀隘口。
其身後的修羅劍閣精銳們,互相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與決然,旋即紛紛極致收斂自身氣息,如同訓練有素的暗影,緊隨那道強大的背影,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穀口的昏暗之中。
山穀內部的空間遠比從外界看上去更加廣闊深邃,仿佛踏入了一個被扭曲擴大的異度領域。光線愈發昏暗,僅靠那些散落在地、閃爍著幽冷微光的奇特黑色礦石,以及空氣中無聲飄浮著的、如同星塵般的能量光點提供著微不足道的照明。四周寂靜得可怕,唯有眾人極力壓抑的呼吸聲和腳步摩擦地麵的細微聲響,反而更襯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前行不過數裡,通道稍顯開闊,兩側嶙峋詭異的石壁陰影處,驟然毫無征兆地亮起數對冰冷的、沒有絲毫生命溫度的眸子!那眼眸中仿佛鑲嵌著微縮的星辰旋渦,閃爍著無機質的、純粹由星辰能量構成的冰冷光芒!
無聲無息,如同從陰影本身中剝離出來,七、八道身影倏然閃現,精準地攔在了通道中央,截斷了去路。他們皆身披深藍近黑的寬大袍服,袍子上繡著難以理解的、仿佛在不斷緩慢運轉的星軌符文。周身蕩漾著與整個山穀同源同質、卻更為精純凝練的能量波動,氣息詭異而強大,遠超之前遭遇的任何七大宗修士,甚至比星隕閣廢墟那個黑袍頭領還要強上不止一籌,帶著一種非人的、漠然的壓迫感。
為首一人,身形略高,麵容完全籠罩在兜帽的深沉陰影之下,唯有一雙毫無人類情感、完全由璀璨星辰光點構成的眼眸顯露出來,冰冷地、如同注視螻蟻般掃過楚狂一行人。他緩緩抬起一隻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用一種古怪而縹緲、仿佛由無數細微星粒摩擦發出的腔調開口,聲音直接在眾人識海中回蕩:“褻瀆星輝之地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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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質問,沒有警告,更沒有多餘的廢話。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這些星神仆從同時抬起了雙手。他們並未使用任何中州修士常見的飛劍、法寶或武技,而是雙手快速結出一個個奇異、繁複、充滿非人美感的印訣,精準地引動了彌漫在整個山穀中的磅礴星辰能量!
霎時間,異變陡生!空氣中漂浮的星輝光點、地麵礦石散發的微光,乃至從昏暗天幕中垂落的絲絲星力,如同受到無形巨力的瘋狂拉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著他們瘋狂彙聚!光芒扭曲凝聚,瞬息間便化作一道道由純粹星辰之力構成的、半透明的幽藍鎖鏈,其上遊動著符文;或是凝成尖銳無比、足以洞穿金石的能量箭矢;甚至幻化出猙獰咆哮、由星光組成的凶惡獸首!這些攻擊鋪天蓋地,帶著撕裂一切的鋒銳與一種冰寒死寂的意誌,如同疾風驟雨般向著楚狂等人轟擊而來!
更令人心悸的是,這些星辰攻擊不僅威力強橫無比,更帶著一種擾亂心神、侵蝕靈力根基的詭異特性!它們與中州常見的修行體係力量屬性截然不同,仿佛來自另一套完全陌生的法則體係!
“結陣防禦!”楚狂身後,一名經驗豐富的小隊長瞳孔驟縮,厲喝出聲!所有修羅劍閣精銳反應極快,立刻迅速靠攏,體內煞氣毫無保留地噴湧而出,彼此交織聯結,瞬間形成一道厚實的、翻滾著暗紅色血光的防禦光罩,將眾人護在其中。
砰砰砰!轟隆——!
密集的星辰攻擊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暗紅色光罩之上,頓時爆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璀璨光芒和劇烈的能量震蕩!幽藍的星辰之力與暗紅的修羅煞氣瘋狂交織、侵蝕、湮滅!每一次碰撞,都讓光罩劇烈搖晃,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黯淡!陣中,幾名修為稍弱的隊員身體劇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喉頭一甜,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顯然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對方的星辰法術,對他們依仗的修羅煞氣,竟有著出乎意料的明顯克製效果!
楚狂一直冷眼旁觀的血色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不能再等!他感知到防禦光罩已瀕臨極限,部下難以久撐。
“嗡——!”
一聲壓抑到極致、仿佛來自九幽血海的嗜血劍鳴陡然炸響!弑神劍感受到主人的戰意與殺心,自行震顫出鞘半寸,滔天的凶戾煞氣如同實質的血色岩漿般噴薄而出,瞬間衝淡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星辰威壓!
楚狂的手,穩穩握在了那暗紅如血的劍柄之上。
暗紅色的煞氣劍罡自弑神劍鋒咆哮而出,不再僅僅是劍光,更仿佛一道有生命的、沸騰的血色雷霆,悍然撕裂充斥星辰能量的昏暗空間,直斬向那為首星神仆從的頭顱!劍罡所過之處,那些由純粹星辰之力構成的鎖鏈、箭矢、獸首,竟如同遇到克星般,被那極致凶戾、汙穢的修羅煞氣強行衝散、撕裂,最終不甘地湮滅成虛無!
那為首的星神仆從兜帽下的星辰眼眸微微波動,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咦?”,似乎對楚狂的煞氣竟能如此正麵、霸道地抗衡乃至湮滅他引以為傲的星辰法術感到一絲意外。但他反應極快,雙手印訣瞬間一變,十指如穿花蝴蝶般舞動,身前空間中的星輝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彙聚,瞬息間便凝聚出一麵通體晶瑩剔透、表麵布滿不斷流轉生滅的玄奧星紋的菱形盾牌,擋在身前。
轟——!!!
煞氣劍罡以萬鈞之勢狠狠斬擊在星紋盾牌之上,爆發出震耳欲聾、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響!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呈環形向四周瘋狂擴散,地麵堅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輕易刮去厚厚一層,煙塵混合著逸散的星芒與煞氣衝天而起。周圍幾名正在持續施法攻擊劍閣隊員的星神仆從,皆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烈衝擊震得氣息一滯,踉蹌後退,不得不暫緩了攻勢。
那麵星紋盾牌劇烈震顫,表麵流轉的星光以驚人的頻率明滅不定,一道清晰的裂痕自碰撞中心蔓延開來,發出細微卻刺耳的“哢嚓”聲。但它終究沒有徹底破碎,硬生生地、勉強地擋下了楚狂這含怒而發的淩厲一劍。
“有趣的能量屬性,本質汙穢墮落,卻蘊含著如此原始而強大的破壞力,竟能侵蝕純淨的星輝。”為首的星神仆從聲音依舊冰冷得不帶絲毫人類情感,但仔細分辨,卻能聽出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觀察新奇實驗品般的探究意味,“你,就是那個被此界土著稱為‘修羅’的特殊個體?你的力量,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