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淨”感,從內到外,徹徹底底地充斥著他的身心。仿佛蒙塵的寶鏡被徹底擦亮,重見天光。
在這極致寧靜、心神空明、仿佛自身已化為天地一部分的玄妙狀態下,楚狂的感知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微妙蛻變。
他不再僅僅局限於內視經脈中能量的奔流與交彙。他的“神”,他的意識核心,仿佛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束縛,得以向更深處沉潛,觸及那構成他力量根基的、更為本質的存在。
他的注意力,被體內那十一柄始終沉寂、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無形波動的魔劍牢牢吸引。
以往,這些魔劍對他而言,是無比強大的武器,是取之不竭的力量之源,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但他與它們的聯係,更多依賴於修羅戰紋的催動與《修羅不滅體》功法的運轉。它們的核心深處,始終籠罩著一層厚重而神秘的迷霧,他隻能借用其力,卻始終無法真正觸及、感知那迷霧之後真正的“靈”。
但此刻,情況截然不同。在萬年玄冰芯的極致寧靜、血凰劍靈的純淨生機、以及古瑤琴遺音的清澈思念,這三重至高淨化之力的共鳴與洗滌下,那層隔絕在他與魔劍本源之間的迷霧,仿佛被一股清泉反複衝刷,竟肉眼可見地變得稀薄、透明起來。
他的心神,在這種空明之境中,化為了最輕柔而無孔不入的水流,自然而然地、緩緩地“滲入”了離他意識最近,也是與他最為契合的——弑神劍的深處。
轟!
就在心神與之接觸的刹那,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無比狂暴、無比古老、充斥著最原始、最極致的殺戮與毀滅欲望的磅礴意念,如同沉寂萬古的火山轟然爆發,猛地衝擊向他的心神識海!那意念之強橫、之凶戾,足以在瞬間衝垮、湮滅尋常化天境修士的神智,將其變為隻知殺戮的白癡!
然而,楚狂的心神正處在被三重力量守護加持的最強狀態。玄冰芯的“靜”穩固其魂,血凰的“生”溫暖其意,琴音的“清”梳理其念。他的靈台保持著前所未有的清明,堅韌如亙古不化的玄冰。他並未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狂暴意念吞噬,反而在這劇烈的衝擊中,以一種超然的清晰度,冷靜地感受、解析著這股仿佛能撕裂蒼穹的可怕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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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了無數金鐵交鳴、星辰崩碎的巨響,“看”到了血海滔天、神魔隕落的幻象。但這並非混亂無章的瘋狂,在這狂暴的表象之下,他捕捉到了一種純粹的、極致的、不容置疑的“道”!那是殺戮之道!毀滅之道!霸道絕倫,睥睨萬物,視眾生如草芥!
更令楚狂心神劇震的是,在這股狂暴毀滅意念的最核心處,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卻如同烙印般無比堅定的“情緒”——那是對某種特定氣息的、源自本能的、極致到刻骨銘心的厭惡與排斥!以及……一種近乎貪婪與饑渴的、欲將其徹底撕裂、吞噬殆儘的強烈欲望!
而那被厭惡、被渴望吞噬的氣息,楚狂熟悉無比——正是來自星核、來自星獸、來自那未知威脅的——“暗星”氣息!
弑神劍靈,對暗星的力量,竟有著天生的、不死不休的極致敵意與吞噬渴望!
這發現讓楚狂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然而未等他細思,他那擴散開的心神,又被其他魔劍自然而然散發的獨特波動所吸引。
他的意識流轉,“看”向了蒼冥劍。那裡感受到的,不再僅僅是鋒銳與冰寒,而是一股清冷、孤高、如同九天懸月,卻意外地帶著一絲對他這個持有者的、朦朧而熟悉的眷戀意識。那是月璃的部分意識所化,雖不完整,卻真實存在。
他“看”向了丹田之上嗡鳴不止的血凰劍。那裡的意識溫暖而悲傷,純淨卻如同風中殘燭,搖曳而脆弱。那是白芷的殘魂,此刻在三重力量的共同滋養與共鳴下,那團溫暖的光似乎比往常要明亮了細微的一絲,散發出的生機眷戀之意也更為明顯。
他的心神繼續在這前所未有的深度連接中流轉探索。
他感受到了一股悲天憫人、蘊含無限生機與慈悲的意念,如同春風化雨,潤物無聲菩提劍);一股萬物終結、一切歸於死寂與永恒的冰冷意念,仿佛寒冬降臨,剝奪一切生機寂滅劍);一股變幻無常、無定無相、虛實交織的虛無意念,捉摸不定,玄奧非凡無相劍);一股沉重如山、博大厚重、承載與守護萬物的厚重視念,沉穩可靠,堅不可摧戊土劍)……
每一柄魔劍的最深處,竟都沉眠著一個獨特而強大、擁有自身“道”之印記的劍靈意識!它們如同十一位沉睡萬古的巨人,僅僅是無意識散發出的些許氣息波動,交織在一起,就已讓楚狂的心神搖曳激蕩,仿佛窺見了宇宙間十一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本源。
這是他修行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主動地同時感應到所有魔劍劍靈的真實存在!雖然依舊無法進行清晰的交流,無法實現真正的溝通,但那種血脈相連、靈魂相印的模糊感應,已然將他與魔劍的羈絆,他對魔劍力量的認知,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層次!
不知在那般極深定境中過去了多久,靜室內那玄妙的三重共鳴終於漸漸平息,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
萬年玄冰芯散發的湛藍光華儘數內斂,恢複成最初那溫潤剔透的模樣,靜靜懸浮於楚狂掌心,但其內部那泓如同生命般流動的冰髓,色澤似乎黯淡了少許,顯然消耗不小。丹田之內,血凰劍溫暖的紅光悄然隱去,白芷那縷殘魂仿佛耗儘了力氣,再次陷入深沉的沉寂,但那一點核心的生機光暈,較之閉關前,似乎確實壯大了微不可察的一絲,不再那般飄搖欲熄。隔壁石台之上,那張古舊瑤琴也徹底歸於寂靜,再無半分異動,唯有琴弦之上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韻律餘波。
楚狂緩緩睜開了雙眼。
霎時間,靜室內仿佛亮起兩道實質般的微光。他的眼眸變得無比清澈,宛如亙古不化的寒潭之水,倒映著萬物,卻又深不見底;更深處,又似蘊藏著無垠星空,浩瀚而神秘。此前眼底偶爾閃過的一絲燥意與潛藏的戾氣,此刻已被徹底滌蕩乾淨,隻剩下一種絕對的寧靜的冰冷,以及一種對自身、對力量完全掌控的、內斂而磅礴的自信。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氣息凝練如白色箭矢,在這極寒的靜室空氣中凝而不散,射出數尺之遠方才緩緩消散。
心神沉入體內,仔細內視。隻見經脈寬闊堅韌,泛著淡淡的晶瑩光澤,其內力量奔流不息,如滔滔大河,雄渾磅礴。最關鍵的是,這股力量圓融一體,再無之前的絲毫滯澀與衝突,完全在他的心念掌控之下,運轉之間,如臂指使,順暢無比。那原本涇渭分明的星辰之力與修羅煞氣,此刻不再是簡單的強行混合,而是在玄冰芯殘留的“靜”之法則力量的微妙調和與緩衝下,找到了一種奇異的平衡點,相互激蕩卻又並行不悖,隱隱形成了一種更為穩定、更具潛力、也更加強大的全新力量基底。他的神魂之力更是大漲,凝練剔透,對外界的感知敏銳了數倍,靜室之外極遠處的一些細微動靜,此刻也能隱約捕捉。
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將此前融合力量、頻繁殺戮以及強行覺醒所埋下的所有隱患根須,徹底淨化鏟除。修羅化狀態帶來的瘋狂後遺症被大幅減輕。他有一種清晰的預感,日後即便情勢所迫再次覺醒,他也能在其中保持更多的自我理智,而不至於徹底沉淪於殺戮本能,變為隻知毀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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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次閉關最大的、遠超預期的收獲,無疑是那靈光乍現般的刹那,得以感知到體內十一柄魔劍深處沉眠的劍靈存在!
“劍靈……真名……”楚狂下意識地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輕撫過掌心溫涼的玄冰芯。先前那短暫卻無比清晰的感應畫麵再次浮現於腦海——尤其是弑神劍靈那狂暴意念中蘊含的純粹之“道”,以及其他魔劍那獨特而強大的意識波動。那些劍靈似乎在沉眠中渴望著什麼,渴望被真正地“認知”,被正確地“呼喚”,從而徹底釋放它們被封印的、真正的力量。
“唯有知曉其真名,並以與之對應的特定心境與力量驅動,才能真正喚醒它們,發揮出每一柄魔劍毀天滅地的全部威力嗎?”楚狂若有所悟,眼中精光閃爍。弑神、蒼冥、血凰,他知道這三柄魔劍的真名,但其餘八柄魔劍的真名又是什麼?該如何去得知?是隱藏在《修羅不滅體》後續的功法中,還是需要特殊的機緣去探尋?
他微微握緊了手中的萬年玄冰芯,此物不僅助他淨化隱患,穩定力量,更是陰差陽錯地充當了鑰匙,助他打開了那扇與劍靈溝通的玄奧大門,其真正的價值,簡直無可估量。洛雨凝的這份贈禮,遠比他想象的要厚重得多。
“必須找到知曉其他魔劍真名的方法。”楚狂目光變得無比堅定。在真切地感知到劍靈那浩瀚如海的潛力後,他心中湧起更強烈的渴望,渴望能真正與它們溝通,掌握那足以撼動世界本源、甚至挑戰規則的真正力量。這對於應對即將到來的、關乎整個界域存亡的大戰,至關重要。
他長身而起,周身澎湃的力量瞬間收斂得滴水不漏,氣息反而愈發深沉內斂,卻無形中給人一種如淵似嶽、深不可測、不可撼動之感。
結束了此次收獲巨大的閉關,他推開靜室石門,邁步而出。外界的空氣湧入肺腑,他心中已然明了下一步的修行方向:更深層次地嘗試溝通劍靈,全力探尋魔劍真名之秘!
而與此同時,在他神識的最深處,那柄最為狂暴的弑神劍靈所傳遞出的、對“暗星”力量的極致厭惡與吞噬渴望,如同一個鮮明的烙印,也讓他對那尚未完全顯露的未知敵人,有了更深一層的警惕,以及一絲被劍靈戰意所悄然點燃的、難以言喻的沸騰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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