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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久違的、名為“振奮”的情緒,如同暖流般衝刷過楚狂的心田,將那沉積已久的孤寂冰層悄然融化了幾分。前路依舊危機四伏,但這明確的指引,無疑給這趟孤獨的苦旅注入了強大的動力。
他不再猶豫,神念徹底鋪開,與修羅舟核心的星核晶體及魔劍碎片深度鏈接。舟身微微一震,周身的護罩光芒內斂,變得更加凝實,以適應即將可能到來的高速衝擊與未知風險。下一刻,修羅舟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龐大的船體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精準地調整航向,對準了左前方那片正散發著強烈共鳴的黑暗空域。
速度,被提升到了當前環境下楚狂所能完美掌控的極限。修羅舟不再是之前那種謹慎的勻速航行,而是化作一道撕裂永恒寂靜的幽暗流星,義無反顧地朝著那共鳴的源頭疾馳而去。舷窗外,那些原本如同固定背景、冷漠疏離的遙遠星辰,在這一刻,仿佛也因這明確的目標與加速的航程而變得“活躍”起來。它們的光芒似乎更加明亮,如同無數隻注視著這場追尋的眼睛,又好似在為這艘孤獨的舟船,無聲地指引著那條通往目標的、隱藏在無儘黑暗中的無形道路。
希望,已在遠方點亮。而楚狂,正攜一往無前之勢,破空而去。
修羅舟的速度已然提升至極限,朝著那三重指引所確認的目標疾馳。然而,越是靠近那片引發共鳴的空域,楚狂便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環境正在發生著顯著而詭異的變化。
原本近乎絕對純淨、吞噬一切的虛無,開始被雜質所浸染。最初,隻是一些細小的、閃爍著金屬或晶體光澤的碎片,稀稀落落地漂浮在航線上。它們大小不一,小如塵埃,大如房屋,在修羅舟護罩微光及遙遠星辰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死寂的光斑。一些碎片邊緣呈現出清晰的、銳利的非自然斷裂痕跡,仿佛是被某種巨力強行撕扯開來;另一些表麵則覆蓋著大片焦黑的、琉璃化的灼燒斑塊,殘留著狂暴能量衝擊後的慘烈印記。
這僅僅是開始。
隨著航行的深入,更為巨大、更為震撼的殘骸,如同潛藏在黑暗中的史前巨獸骸骨,逐一顯露出它們猙獰的輪廓。有斷裂的、堪比中州雄偉山嶽的巨艦殘骸,其金屬外殼早已黯淡無光,布滿了孔洞與裂痕,如同被抽去靈魂的死去的鯨魚,在虛空中永恒地漂浮、沉默;有破碎的、建築風格迥異於楚狂所知任何流派的堡壘城牆,那厚重的、不知名合金構成的牆體上,布滿了巨大的、深可見骨的爪痕,以及一個個邊緣融化、直徑驚人的坑洞,顯然是某種威力絕倫的能量武器正麵轟擊所留下的創傷;甚至,他還目睹了一些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生物骨骼,它們的骨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琉璃化質感,仿佛是在承受了無法想象的高溫與能量衝擊下,於瞬間被汽化、又急速冷卻後形成的悲慘狀態,凝固著死亡降臨前一刹那的驚懼與痛苦。
這裡,絕非自然形成的星體墳場。這是一片規模宏大得超乎想象的、古老的星際戰場遺址!目光所及之處,儘是毀滅與死亡的殘骸,無聲地訴說著那場發生於不可考年代的戰爭的慘烈。其參與種族之多樣從巨艦、堡壘到巨型生物遺骸可見一斑),其戰鬥烈度之恐怖琉璃化的骨骼、融化的金屬),都遠遠超出了楚狂在中州所經曆、所聽聞過的任何一場戰爭。他曾親身參與過的、關乎中州氣運的星門之戰,與眼前這片橫亙於星空中的毀滅遺跡相比,簡直如同沙盤上的推演,孩童間微不足道的打鬨。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與凝重,悄然攫住了他的心神。
然而,更讓楚狂心神震動,乃至靈魂都為之顫栗的,並非僅僅是這戰場的宏大與慘烈。而是在這些屬於不同文明、不同種族的破碎殘骸之中,他那源自修羅血脈的敏銳感知,開始清晰地捕捉到一股熟悉而又無比蒼涼、古老的氣息。
那是屬於修羅族的力量殘留!
他的目光銳利如劍,掃過那些巨大的殘骸。看!在那艘斷裂巨艦的黝黑裝甲上,附著著幾片暗紅色的、如同乾涸了萬古的血液凝結而成的能量結晶,它們依舊散發著微弱卻純粹的修羅煞氣;一塊漂浮的、棱角猙獰的巨大金屬殘片旁,半掩埋著一截斷裂的、造型極其符合修羅族審美風格的巨大戰戟戟尖,那戟尖上銘刻的古老戰紋,與他傳承記憶中的某些圖案隱隱吻合;更遠處,一具隻剩下半邊軀乾、高度仍逾百丈的龐然大物,赫然是一尊修羅族特有的戰爭傀儡!它的頭部早已不翼而飛,獨眼黯淡無光,一條手臂連同半邊胸甲徹底消失,露出內部複雜而殘破的符文結構,但那僅存的、覆蓋著厚重裝甲的殘破軀乾,依舊如同不屈的豐碑,散發著一種即便曆經萬古歲月也無法徹底磨滅的、桀驁而悲壯的戰意!
這片浩瀚的星空戰場,在上古那不可知的年代,他所屬的修羅族先輩,曾在此與未知的強敵浴血奮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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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為這驚人的發現而心神激蕩,血脈隱隱躁動之際,那原本自踏入這片區域以來,就一直若有若無、如同背景雜音般縈繞在他靈台深處的修羅戰歌,陡然變得清晰、洪亮了起來!
不再是模糊不清的意念波動,不再是需要極力捕捉才能感知的微弱回響。那歌聲,仿佛瞬間突破了時空的阻隔,變得無比真切,如同有無數個來自遠古的修羅戰士的魂靈,就環繞在修羅舟的周圍,跨越了萬古的滄桑,在他耳邊低沉地吟唱、激昂地咆哮、悲壯地嘶吼!那歌聲中,充滿了金鐵交鳴的血與火,充滿了為守護某種信念而慨然赴死的決絕與犧牲,充滿了對敵人傾儘星河之水也難以洗刷的無儘憤怒,同時,似乎也隱隱夾雜著一絲……一絲對於同族後輩終於抵達此地的、微弱而執拗的期盼?
“轟——!”
楚狂隻覺體內沉寂的修羅血脈,在這一刻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水,驟然沸騰起來!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咆哮,發出江河湧動般的轟鳴。識海深處的輪回劍心,亦不受控製地劇烈震顫,與這跨越時空的戰歌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道道劍意光華自主流轉,仿佛在向那些古老的英靈致意。而他身側那柄赤金短劍,更是無需催動,便自行發出了清越無比、穿金裂石般的錚錚劍鳴!劍鳴聲高亢而激昂,充滿了戰意與親近,仿佛迷失已久的幼獸,終於聽到了族群的呼喚,正在以它獨有的方式,熱烈地回應著這來自遠古同族的、悲壯而蒼涼的牽引。
前方,戰場的核心,那共鳴的最終源頭,已然不遠。曆史的塵埃,即將被揭開一角。
修羅舟的速度已然放緩,如同一位謹慎的探墓者,闖入了一片由死亡與鋼鐵構築的迷宮。楚狂循著那在靈台深處愈發洪亮、愈發清晰的修羅戰歌,以及手中赤金短劍與體內輪回劍心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強烈共鳴,小心翼翼地駕馭著舟體,在這片浩瀚無垠的、由無數巨大殘骸構成的虛空墳場中穿行。
四周是凝固的毀滅。斷裂的巨艦龍骨如同史前巨獸的肋骨,森然交錯;破碎的堡壘城牆組成了扭曲的金屬山脈,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那些琉璃化的龐大生物骨骼,則像是異域神隻凋零後留下的墓碑,散發著永恒的死寂。修羅舟的護罩光芒掠過這些殘骸,映照出上麵斑駁的傷痕與歲月的蝕刻,仿佛在無聲地放映著一場場發生於萬古之前的慘烈廝殺。舟身偶爾需要極其靈巧地從兩塊相撞、幾乎鑲嵌在一起的星艦殘骸縫隙中穿過,或是繞過一片依舊散發著不穩定能量波動、閃爍著危險電弧的區域。每一次轉向,每一次規避,都考驗著楚狂的心神與操控。
就在他穿越了最為密集的一片殘骸帶後,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帶來了更為深沉的震撼。
在那片相對“空曠”的黑暗虛空中,一個無比龐大的陰影輪廓,逐漸從極致的黑暗中剝離、顯現出來。起初隻是一個模糊的、吞噬星光的巨大存在,隨著距離的拉近,其輪廓愈發清晰,也愈發令人心神顫栗。
那並非任何已知的天體。它不是孕育生命的星辰,也不是破碎的大陸板塊。那是一個難以用語言去準確形容的、支離破碎到了極點的巨型結構。它仿佛是將數以萬計、乃至百萬計的戰艦、堡壘、人造天體、甚至是破碎的山峰與小型星辰的殘骸,被一種無法想象、近乎法則層麵的恐怖力量,強行糅合、擠壓、堆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極其不規則、遍布著巨大孔洞、幽深裂穀與猙獰突起的、漂浮在永恒虛空中的“死亡陸地”或者說“廢墟聚合體”。
其體積之巨,超出了楚狂此前對“巨大”一詞的所有認知。粗略感知之下,這片由殘骸強行聚合而成的怪異結構,其橫貫虛空的尺度,恐怕堪比數十個中州世界相加!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如同一頭在星空間死去的、體型龐大到不可思議的混沌巨獸的屍骸,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修羅舟緩緩靠近這片死亡大陸的邊緣。近距離觀察,更能感受到那場遠古之戰的慘烈與力量的層級。其“地表”可謂滿目瘡痍:一道道深不見底、邊緣光滑如鏡的巨大劍痕,仿佛是由開天巨刃斬擊而成,切開了層層疊加的金屬與岩層;一片片廣闊無垠、呈現出暗紅色或幽藍色、表麵如同琉璃般光滑反射著星光的區域,那是極高溫度下金屬融化後又瞬間凝固形成的“湖泊”;在一些巨大的撞擊坑深處,或是能量核心過載爆炸的中心點,至今仍有一些色彩詭異、如同鬼火般的能量團在緩緩蠕動,散發著足以威脅到修羅舟護罩的危險波動,仿佛戰爭留下的惡毒詛咒,曆經萬古仍未消散。更有些地方,燃燒著零星的、顏色或幽藍或慘綠的能量火焰,它們似乎汲取著殘骸中殘留的某種力量,永恒不滅地跳動著,如同為這片埋葬了無數英靈與文明的巨大墳場,點起的一盞盞淒冷的長明燈。
而此刻,楚狂手中的赤金短劍,震顫已然劇烈到發出持續不斷的、低沉而興奮的嗡鳴,劍身甚至自主散發出灼熱的溫度,指向性明確得無以複加;他丹田內的輪回劍心,更是如同被投入烈焰的堅冰,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與頻率震蕩著,激蕩起的劍意漣漪幾乎要透體而出,與外界那股蒼涼古老的戰歌產生著最深層次的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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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共同指向的最終目標,毫無懸念,正是這片巨大、死寂、卻又仿佛隱藏著某種活性的戰場聚合體的最核心區域!
與此同時,那一直回蕩在意識深處的蒼涼修羅戰歌,也仿佛突破了最後的隔閡,化作了近乎實質的聲浪,不再是單純的意念傳遞,而是仿佛真的有無形的音波,從那片黑暗的、死寂的“陸地”深處,一陣陣、一波波地傳來。那歌聲中,蘊含著種族傾覆、文明斷代的無儘悲愴與不甘,但在這悲愴的底層,楚狂卻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強的、如同在無儘寒冬中掙紮求存的種子般的生機!這生機,與他手中的魔劍碎片,與他體內的修羅血脈,產生了最本源的呼應。
楚狂的目光銳利如亙古不化的寒冰,又熾熱如初升的驕陽,緊緊鎖定著那片承載了修羅族遠古榮耀與悲壯的遺跡。一種明悟在他心中升起:那裡,不僅僅有他此行誌在必得的那塊魔劍碎片,更埋藏著關於修羅族遠古曆史的真相、關於那導致族群凋零的“暗星”根源的秘密,甚至……可能隱藏著關乎白芷能否徹底擺脫當前狀態、真正歸來的關鍵線索!這已不僅僅是一次尋寶,更是一場追尋種族根源與救贖希望的朝聖之旅。
麵對這最終的指引,楚狂心中再無半分猶豫與彷徨。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金屬與塵埃味道的空氣,神念與修羅舟徹底融為一體。龐大的舟身微微調整姿態,護罩光芒內斂至最堅韌的狀態,如同一條感知到巢穴所在的深海遊魚,義無反顧地、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巨大陰影的深處,朝著戰歌與劍鳴最終交彙的坐標,緩緩駛去。
星空那神秘而殘酷的麵紗,正在這位孤獨的修羅行者麵前,被堅定而緩慢地,揭開了一角,顯露出其下壯麗而悲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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