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一直低垂著頭顱、仿佛在進行永恒沉思的暗金枯骨,猛地、以一種近乎機械卻又帶著某種沉睡巨龍蘇醒般磅礴氣勢的動作,抬起了它的頭顱!
頸椎骨骼摩擦,發出“喀啦”的、令人牙酸的輕響。
而那空洞的、本該是虛無的眼眶之中,驟然間,點燃了兩簇幽藍色的、如同萬載玄冰深處燃燒的冷焰般的——魂火!
那魂火並不熾熱,反而散發著冰寒徹骨的氣息,它們跳躍著,閃爍著,仿佛汲取了這片戰場所有的悲壯與不甘,穿越了無窮無儘的時光長河,精準無比地、毫無偏差地,“看”向了十丈之外,保持著行禮姿態的楚狂!
目光交彙的刹那!
楚狂隻覺得自己的整個神魂,仿佛瞬間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獄之中,思維凍結,血液凝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與歲月積累的、浩瀚如星海般的威壓,伴隨著那冰冷的“注視”,籠罩了他的全身。識海深處的輪回劍心,在這極致的壓迫與危機感下,無需催動,自主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道道凝練如實質的劍意光華衝天而起,化作最堅固的壁壘,死死護住他的識海核心,抵禦著那仿佛能洞穿靈魂、審視一切的冰冷目光。
就在這神魂層麵的劇烈對抗中,一個聲音,乾澀、沙啞到了極點,仿佛兩塊在虛無中沉寂了億萬年的生鏽金屬在艱難地摩擦,卻又帶著一種銘刻於法則之上的、不容置疑的無上威嚴,與一絲深藏其中、難以言喻的、仿佛支撐了萬古的疲憊,直接、清晰地,在楚狂的心神最深處,響了起來。那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卻比任何耳語都更加真切:
“你來了……”
聲音微微停頓了片刻,那兩簇幽藍色的魂火,似乎隨著這聲跨越時空的問候,微微閃爍了一下,其中流露出一絲極其複雜、難以儘述的情緒——有仿佛看到種子終於破土而出的、一絲微不可查的欣慰;有對往昔崢嶸歲月與未能竟之事業的、深沉如海的遺憾;但最終,所有這些情緒,似乎都化作了一種……仿佛終於卸下了萬古重擔的、徹底的釋然。
“……最後的修羅。”
“最後的修羅……”
這五個字,每一個都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裹挾著萬古的塵埃與星海的悲愴,如同五道無聲卻足以撼動神魂的驚雷,接連炸響在楚狂的心海深處,激起滔天巨浪。他體內沉寂而高貴的修羅血脈,在這源自同源先祖的呼喚與判定下,不受控製地沸騰、奔湧起來,如同地殼下翻滾的熔岩。那沸騰中,既有對眼前這尊遠古英靈、對這承載了族群最後尊嚴之地的本能敬畏,更有一種仿佛找到了最終歸宿、確認了自身坐標的、深沉而悲涼的共鳴。他不是孤獨的行者,他是這條始於遠古、延綿至暗夜的血脈長河,最終、也是唯一流淌至今的支流。
“前輩……”楚狂開口,試圖回應這跨越時空的呼喚。他的聲音在這片被奇異力場與死寂法則籠罩的空間裡,顯得異常縹緲、微弱,仿佛隨時會被那厚重的曆史塵埃所吞沒。
然而,那具枯骨,或者說,那依托於枯骨內僅存的一絲靈火與不滅執念而勉強存在的意誌聚合體,並未等待楚狂的詢問,也似乎無力進行冗長的對話。它仿佛是一段被設定好、塵封了無儘歲月的信息載體,其存在的唯一意義,便是為了等待這命中注定會抵達此地的、最後的血脈繼承者,然後將這關乎族群存亡、宇宙興衰的秘密傳遞下去。
“無需多問……時間……不多了……”枯骨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接觸不良的傳訊法陣,每一個字詞的吐出都顯得異常艱難,但其內核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仿佛與時間賽跑的極致迫切,“這隻是……吾殘留的一縷……守望之念……依托戰場殘意……方能存續至今……即將……徹底消散……”
它那空洞的眼眶中,那兩簇幽藍色的魂火,如同最精密的掃描法器,深深地“凝視”著楚狂,仿佛要將他的麵容、他的氣息、他血脈的每一絲波動,都清晰地刻印下來,逆著時光長河,傳遞到那早已被塵埃掩埋的、屬於它的輝煌年代。
“暗星……非源……乃‘器’……”它的話語如同破碎的琉璃,一片片拋出,卻每一片都蘊含著足以顛覆認知、石破天驚的可怕信息!暗星,那被視為一切災禍源頭、引動噬界降臨的恐怖存在,竟然並非根源?它隻是一件……“器”?那麼,執掌這“器”的,又是何等存在?
“真正的黑暗……沉睡於……輪回儘頭……”枯骨的意誌繼續傳遞著,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寒刺骨的恐懼感,“‘噬界之主’……不過是被……驅使的……奴仆……先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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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狂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噬界之主!那個其力量餘波就足以讓中州萬靈顫栗、讓星門搖搖欲墜的恐怖存在,那個在他認知中幾乎代表著毀滅頂點的敵人,竟然……隻是一個被驅使的奴仆?一個先鋒?那隱藏在輪回儘頭、沉睡的真正黑暗,其恐怖程度,該是何等難以想象,足以讓星辰熄滅,讓萬界歸寂!
“十二魔劍……也非……錨點……”枯骨的意誌毫不停歇,繼續拋出顛覆性的信息,將楚狂之前基於蕭雲瀾推演和自身理解所構建的認知框架,衝擊得搖搖欲墜,“它們是……鑰匙……是封印……亦是……喚醒‘祂’的……祭品……”
鑰匙?封印?祭品?魔劍的身份在這一刻變得前所未有的撲朔迷離,複雜難明!它們既是開啟某種事物的鑰匙,又是施加封印的構件,同時,其集齊本身,竟可能成為喚醒那終極黑暗“祂”的祭品?這其中的矛盾與凶險,讓楚狂脊背發寒。
“集齊……天命……歸位……”枯骨的魂火開始劇烈地閃爍起來,明滅不定,如同能量即將耗儘的指示燈,傳遞出的聲音也更加急促、虛弱,仿佛隨時會中斷,“找到……‘星塔’……阻止……‘終末回歸’……”
星塔?終末回歸?這兩個完全陌生的詞彙,帶著一種仿佛源自宇宙法則本源的、令人神魂本能顫栗的不祥預感,重重砸在楚狂的心神之上。它們代表著什麼?是希望之地,還是最終的戰場?是必須阻止的進程,還是無法逃避的宿命?
“記住……修羅的使命……從未改變……”枯骨的魂火越來越暗淡,幾乎隻剩下兩個微小的光點,但那最後傳遞出的意誌,卻帶著一種穿透萬古時空、無比清晰的烙印感,沉重地落在楚狂的靈魂深處,“守護……而非毀滅……吾族……因戰而生……卻非為戰而存……”
守護,而非毀滅!這六個字,與楚狂一直以來所理解的修羅族的殺戮與征戰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卻又與他內心深處某種朦朧的感知隱隱契合。
“輪回……是你的路……也是……唯一的……希望……”
最後的話語,如同歎息,又如同最終的箴言,輕輕回蕩在心間。
話音,徹底落下。
那兩簇搖曳了萬古的幽藍色魂火,如同在風中掙紮到最後一刻的殘燭,帶著一絲不甘,又帶著一絲解脫,輕輕地、最後搖曳了一下,最終,“噗”的一聲,徹底熄滅,消散於無形的黑暗之中。
刹那間,那具原本還殘留著一絲靈性光輝、巍然屹立的暗金枯骨,仿佛被抽走了最後的支撐,雖然依舊保持著拄劍而立的物理姿態,但其上所有神異的流光、所有不屈的意誌、所有生命的痕跡,都徹底消失不見。它重新變回了一具純粹、冰冷、毫無生息的骸骨,一具在時光中風化了無數年的遺骸。
與此同時,那麵一直依靠著這不屈意誌維係著微弱“飄揚”的暗紅戰旗,也仿佛失去了最後的力量源泉與信念支撐,那焦灼的旗角與撕裂的布條,不再有任何拂動。它緩緩地、帶著一種無比沉重的姿態,垂落下來,如同一位力竭的巨人終於倒下,莊嚴而悲愴地覆蓋在了那具枯骨與它手中緊握的天命劍碎片之上。
宛如,為其蓋上了一層象征無上榮耀與最終安息的……血色裹屍布。
萬古的守望,於此,徹底終結。
而一份沉重到足以壓垮星辰的宿命與責任,於此,完成了無聲的交接。
平台上,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
楚狂站在原地,久久未動。枯骨最後傳遞的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在他腦海中衝擊、回蕩。暗星為“器”,噬界之主為“仆”,魔劍為“鑰匙”與“祭品”,星塔,終末回歸……每一個信息都沉重如山,將他原本的目標“追尋暗星根源”徹底顛覆,指向了一個更加宏大、更加黑暗、也更加危險的終極謎團。
他走上前,來到垂落的戰旗前,深深鞠了一躬。無論這位前輩是誰,他都是為了守護某些東西,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並將意誌堅守至傳承者到來。
他伸出手,輕輕拂開覆蓋的戰旗,露出了那截黯淡的天命劍碎片。
當他的指尖觸碰到那冰冷殘劍的瞬間——
“錚!”
一聲清越無比、仿佛貫穿了過去現在未來的劍鳴,自碎片中響起!緊接著,碎片化作一道混沌色的流光,主動融入楚狂的體內,直接出現在他丹田氣海的輪回劍心旁邊。
與此同時,他氣海內的另外十一塊魔劍碎片齊齊震動,發出或高亢或低沉的嗡鳴,仿佛在迎接君王的回歸,又像是在組成一個殘缺儀式的開端。十二道性質各異卻又同源的力量,開始以輪回劍心為核心,緩慢地構建著某種玄奧的聯係。
楚狂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並未瞬間暴漲,但某種本質上的枷鎖似乎被打開了。他對輪回之力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對命運的軌跡似乎也有了一絲微乎其微的感應。
更重要的是,當天命劍碎片歸位的刹那,他手中的萬象星盤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芒!星盤之上,原本模糊的、代表其他魔劍信號的諸多光點,瞬間變得清晰了數倍!而且,在星盤的最邊緣,一個從未出現過的、更加遙遠、更加璀璨,同時也散發著強烈召喚波動的金色光點,驟然亮起!
那,或許就是枯骨意誌所說的——“星塔”的方位!
楚狂抬起頭,目光仿佛再次穿透了無儘的虛空,看向了那未知的金色光點所在。他的眼神不再有迷茫,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以及平靜之下,洶湧澎湃的決心。
第二卷《中州劫》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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