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並非虛無,而是一種被厚重淤泥包裹、不斷向下沉淪的粘稠黑暗。楚狂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天門崩塌的絢爛與毀滅之中,那是一種將天地法則都撕扯得支離破碎的終極混亂。光芒與轟鳴吞噬了一切,而他最清晰的感知,卻是白芷神魂化作點點熒光,帶著最後的溫存與決絕,如同流沙般從他竭力想要握緊的指縫間無情流散。那觸感,是徹骨的冰寒,比九幽玄冰更甚,凍結了他殘存意識中最後一絲暖意。
然後是撕裂,是靈魂被寸寸碾磨成齏粉的極致痛苦;是湮滅,是存在本身被從根本上否定、抹除的終極恐懼;是歸於寂無的、不容抗拒的必然。
然而,某種悖逆“必然”的執拗,一種深植於靈魂本源、連天地法則都無法徹底磨滅的不甘,如同在無儘廢墟中頑強探出的一株嫩芽,將這一縷本該徹底消散的最後微光,從永恒的消亡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他“醒”了。
如果這種連自我都無法確認、連思維都難以凝聚的狀態,能稱之為“醒”的話。
沒有身體,感受不到四肢百骸的存在,失去了呼吸的韻律,甚至連心跳的錯覺都已消失。他隻是一縷極其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最輕微的意念之風徹底吹散的意識碎片,被強行禁錮在一個狹小、冰冷、堅硬的“囚籠”之中。
這囚籠,觸感是如此的熟悉,帶著曆經無數血火淬煉後的沉凝與殺伐之氣。他很快“感知”到,是那柄伴隨他征戰殺伐、飲儘神魔之血,早已與他心意相通、宛若生命延伸的——赤金短劍。
他的世界,從未如此刻般具體,又如此刻般絕望地縮小到了這方寸劍身之內。
最初的“時間”是混沌而緩慢的,失去了肉身對光陰流逝的感知,一切仿佛都凝固在了毀滅發生的那一瞬。他的感知如同被浸透的宣紙,模糊而遲滯,隻能隱約“感覺”到外界的“存在”:那是一片廣袤、荒蕪、死寂的能量場域,空氣中彌漫著毀滅性的波動殘餘,是天門崩塌後留下的廢墟哀鳴,是他自身修羅劍氣與無情天道法則最終碰撞後,烙印在天地間的、無法愈合的慘烈瘡痍。
他像是一個被困在深海貝殼裡的幽靈,隔著厚重而堅硬的壁障,努力捕捉著外麵世界模糊的光影和扭曲的水流聲。每一次試圖延伸感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耗費著他本就不多的殘存精神。
無力感,如同最冰冷、最沉重的寒鐵,貫穿了他這縷殘魂的每一個微弱的“念頭”。曾幾何時,他是執劍斬天、令八方神魔為之辟易的修羅劍尊,劍鋒所指,星河倒卷,法則退避。而如今,他卻連動一動意念,讓那模糊的“視野”清晰一分,都變得如此艱難,如此奢侈。昔日撼動寰宇的力量,與此刻連自身存在都無法穩固的脆弱,形成了最殘酷、最諷刺的對比。
憤怒?不甘?痛苦?
這些曾經熾烈如岩漿的情感,似乎也隨著神魂的徹底破碎而變得支離破碎,難以凝聚。隻剩下一種深沉的、幾乎要將這縷殘魂最後一點靈光也徹底磨滅掉的極致疲憊,以及一種失去了所有依托、漂浮在無儘虛空中的、無邊無際的空曠。
白芷……
那個名字在他意識中閃過,帶來的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一種更加深沉的、連痛苦本身都顯得蒼白無力的虛無。他甚至連為她悲傷的力量,都無法完整地凝聚起來。記憶的碎片如同鋒利的冰晶,在意識的黑暗空間中無序漂浮,每一次不經意的觸碰,都帶來一陣渙散般的戰栗。
就在這無邊的沉寂與黑暗即將把他最後一點意識也徹底同化、拖入永恒長眠的深淵之際——
一絲異樣的“溫暖”,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地,悄然觸及了他那近乎完全封閉的感知邊界。
那溫暖,並非物理意義上的熱度,而是一種本質上的、純淨的、充滿了生機勃勃氣息的能量波動。它與楚狂所在的劍身之冰冷死寂,與外界荒原那毀滅後的萬物凋零,形成了截然不同、宛如天壤之彆的鮮明對比。
這絲溫暖,仿佛擁有某種奇特的、與他殘魂深處某個早已黯淡的烙印同源共振的頻率,像是一把生鏽的鑰匙,勉強插入了一把塵封的鎖孔,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卻足以撼動靈魂的“哢噠”輕響。
是……淨魂蓮的氣息!
是白芷神魂消散前,傾儘所有、最後綻放於毀滅焦土之上的那株淨魂蓮!
這個遲來的、卻無比確定的認知,像一道微弱卻無比尖銳的電流,瞬間刺穿了他近乎麻木、趨於沉寂的意識核心!
白芷……還有痕跡留下?!那株蓮……!
希望,以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在他即將徹底熄滅的意識灰燼中,重新點燃了一星微弱的火苗。
他開始拚命地、不顧一切地、甚至是笨拙地調動起所有殘存的精神力量,凝聚起每一個即將渙散的念頭,如同一個被困在漆黑鐵箱中的人,用儘全身力氣,用指甲去摳挖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箱壁,試圖鑿開一絲縫隙,去更清晰地“看”一眼,去確認那絲溫暖來源的真實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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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程,痛苦而徒勞,如同凡人用血肉之軀去一次次撞擊冰冷的銅牆鐵壁。每一次意念的衝擊,都帶來意識層麵的劇烈震蕩和難以言喻的損耗,那感覺,仿佛下一刻就會因為這微不足道、卻又傾儘所有的“努力”而徹底潰散,歸於真正的虛無。
但他沒有停止。不能停止。
那絲溫暖,是這片絕望黑暗中唯一的光,是他悖逆輪回、強留此間的唯一意義,是他……還能感受到“白芷”存在的最後憑證。
不知“撞擊”了多少次,在意識即將因過度消耗而徹底崩解的前夕,他那被黑暗籠罩的“視野”——如果那能被稱為視野的話——終於,伴隨著一聲靈魂層麵的、無聲的碎裂巨響,撕開了一道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縫隙!
更多的光與影,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入。
模糊的景象開始變得清晰了一些。他“看”到了更加具體的荒蕪大地,焦黑皸裂的土壤,空氣中依舊扭曲閃爍的空間裂痕,一切都彰顯著那場終末之戰的慘烈。
然後,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殘存意識的所有力量,都無比艱難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凝聚了。
他“看”到了她。
就在不遠處,那片毀滅能量的核心邊緣,一株晶瑩剔透、不染絲毫塵埃、周身流轉著柔和而堅韌光華的蓮花,正靜靜地、卻又無比倔強地綻放著。蓮瓣舒展,脈絡中仿佛流淌著生命的韻律。
而在那純淨的蓮心之處,一個散發著朦朧而溫暖光暈的靈體,正如同初生的嬰兒般,蜷縮其中,安然沉眠。
那張容顏……刻骨銘心。
正是白芷!
那靈體緩緩舒展開來,如同晨曦中悄然綻放的蓓蕾,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引著楚狂殘魂中每一絲震顫的感知。
青絲如瀑,流淌在她纖弱的肩頭,發梢在無形的微風中輕輕拂動,帶著記憶裡熟悉的柔順光澤。眉眼如畫,那眉峰的弧度,那眼瞼的輪廓,甚至那長而密的睫毛每一次輕顫,都與楚狂魂牽夢繞、刻骨銘心的白芷彆無二致!肌膚勝雪,在周圍焦黑死寂的荒原映襯下,更顯得剔透無瑕,仿佛彙聚了天地間最後一點純淨的光。
是她!真的是她!
狂喜,如同在死寂的深淵下壓抑了萬載的熔岩,在他這縷脆弱不堪的殘魂內部轟然爆發、衝天而起!那熾熱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幾乎要將他這勉強維係、搖搖欲墜的意識結構徹底撕裂、焚毀!她還活著!白芷還活著!她沒有徹底消散在這無情的天地間!一種近乎癲狂的、無法言喻的喜悅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之前所有的疲憊、刻骨的無力、無邊的黑暗,在這一刻,在這難以置信的奇跡麵前,似乎都變得輕如鴻毛,微不足道!
這喜悅是如此強烈,甚至讓他暫時忘卻了自身的處境,忘卻了那冰冷的劍身囚籠,隻想衝破一切阻礙,去擁抱那失而複得的溫暖。
然而,這洶湧的狂喜浪潮,來得何等猛烈,退去得便何等迅速,隻留下更加冰冷、更加空洞的沙灘。
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那靈體,擁有著和白芷一般無二的精致容貌,甚至身姿體態、一顰一笑間的細微輪廓都仿佛是從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但是,當她完全舒展開來,當她微微抬起眼瞼,露出那雙眼睛時——楚狂殘魂中所有的狂喜如同被瞬間冰封,凝固成了徹骨的寒。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純淨,是的,如同雪山之巔從未被人跡玷汙的聖湖,清澈見底,倒映著天空與雲影,卻不染絲毫塵埃。清澈,如同初生嬰兒第一次懵懂地打量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卻沒有沉澱下任何歲月的痕跡,沒有任何情感的色彩。
沒有曆經無數風雨後沉澱下的、獨屬於白芷的溫柔與堅韌;沒有久彆重逢、死生逆轉後應有的、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悅或激動;沒有麵對這片陌生而危險荒原時該有的警惕與審視;甚至,沒有了那曾經深藏在她眼底、隻在麵對他時才會悄然流露的、靈動如星輝的神采。
隻有一片空茫的、如同未經書寫的白紙般的純真。那眼神裡,沒有任何屬於“人”的複雜情緒,更像是一個剛剛被啟動、正在初始化核心程序的、無比精致卻空洞的人偶,憑借最基礎的本能,接收和處理著外界湧入的原始信息。
她微微偏著頭,目光緩緩掃過這片荒涼、破碎、彌漫著毀滅氣息的世界,眼神裡隻有純粹的好奇,仿佛在觀察一件從未見過的、奇特的玩具。沒有恐懼,沒有悲傷,沒有歸屬,隻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空洞。
她動了。
動作輕盈得如同沒有重量,從那晶瑩的蓮心上飄然而落,赤裸的雙足輕輕踩在焦黑、粗糙的土地上。那白皙如玉的足踝,與周圍死寂、黯淡的環境形成了無比鮮明、甚至有些刺目的對比。她的動作帶著一種初學者的生澀,卻又奇異地蘊含著某種與生俱來的、渾然天成的優雅韻律,仿佛這具身體本身還記得如何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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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柄黯淡無光、仿佛與周遭碎石無異的赤金短劍之上——落在了楚狂所在的這柄劍上。
她蹲下身,這個簡單的動作由她做來,也帶著一種懵懂的探索意味。她伸出纖細、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好奇,輕輕地、試探性地觸碰那冰冷堅硬的劍身。
沒有呼喚,沒有因認出而湧出的淚水,沒有哪怕一絲一毫久彆重逢應有的激動與戰栗。她的觸碰,是如此的平靜,如此的……客觀。就如同一個孩童在路邊偶然發現了一塊形狀奇特的石頭,或是一根紋理特彆的枯木,純粹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好奇,去感知其冰冷的觸感和堅硬的質地。
楚狂的“心”——如果殘魂也有心,也有感知痛苦的核心的話——在那一刻,仿佛被一隻無形卻力大無窮的巨手,從最深處狠狠地攥住!然後,毫不留情地、猛地拖拽著,沉入了不見天日、寒意刺骨的無底冰淵!
這不是白芷!
至少,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白芷!不是那個會對他展露溫柔笑靨、會為他蹙眉擔憂、會與他並肩而立、直至神魂俱滅也無悔無怨的白芷!
這隻是一個……一個徒具其表,完美複刻了白芷皮囊的……空的容器!一個被抽走了靈魂、抹去了所有情感與記憶烙印的……陌生的存在!
那曾經讓他眷戀、讓他心安的熟悉容顏,此刻卻化作了世間最殘酷、最精致的刑具,開始反複地、不知疲倦地淩遲著他這縷本就脆弱不堪的殘魂。他“看”著她那雙純淨得近乎殘忍的眼眸,那裡麵映不出他焦灼的倒影,映不出他們共同經曆的、那些或甜蜜或慘痛的過去,隻有一片虛無,一片將他所有希望都吞噬殆儘的、冰冷的純白。
他想呐喊!想用儘靈魂最後的力量嘶吼出她的名字!想質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想將她從這片空洞中喚醒!
但他發不出任何聲音。連最微弱的意念波動都無法傳遞出去。他隻是一縷卑微地依附在劍上的殘魂,一個徹頭徹尾、無能為力的旁觀者,一個被隔絕在無形玻璃罩外的幽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摯愛之人以這樣一種令人心碎的形式“存在”著,近在咫尺,卻遠隔天涯,無法相認,無法交流,甚至連傳遞一絲安慰都做不到。
她拾起了短劍。
動作很自然,甚至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味,仿佛這柄劍天生就該屬於她,是她身體延伸出去的一部分。當她的手握住那冰冷劍柄的瞬間,楚狂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從她靈體深處傳來的、那股純淨而磅礴的、帶著淨魂蓮獨特氣息的能量波動。這股能量,與他殘存於劍身之中的、充滿殺戮與毀滅意味的修羅劍氣,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交融與牽引。
這交融,讓他對她外在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穩定,仿佛信號不良的影像終於變得流暢。但與此同時,這種清晰的感知,也讓他更加痛苦,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一個事實——
她握著劍,那姿態,那感覺,就像握著一根隨手從地上撿來的、毫無特殊之處的樹枝。
沒有曆經生死與共培養出的熟悉感,沒有血脈相連般的深刻羈絆,沒有……那曾經充盈在她眼眸中、流淌在她血脈裡的、對他、對這柄劍的……愛。
她拿著劍,開始在荒原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步伐依舊輕盈,眼神依舊空茫,對周遭的一切——無論是空氣中依舊殘留的、足以撕裂低階修士的法則亂流,還是從遙遠天際隱約傳來的、屬於其他修士探查的神識波動——都似乎缺乏足夠的認知和應有的反應,隻是憑借著一股莫名的本能,在向前移動。
楚狂的意識,在冰冷堅硬的劍身內部,如同被投入煉獄的魂火,劇烈地、無聲地翻騰著、煎熬著。
希望與絕望瘋狂交織,熟悉的容顏與陌生的靈魂猛烈碰撞。他找到了她,以一種他從未預料、也絕不希望的方式,但與此同時,他卻又以一種更加徹底、更加殘酷的方式,失去了她。這種得而複失、看似擁有實則徹底失去的痛苦,這種近在咫尺卻仿佛隔著無儘時空的絕望,遠比之前神魂被撕裂、被碾磨的痛苦,更加深沉,更加折磨,更加令人窒息。
他“看”著她,用那雙和白芷一模一樣、曾經無數次輕撫過他臉龐、與他十指相扣的手,帶著純粹的好奇,去撫過地上乾枯斷裂的草莖,去觸碰那些焦黑、冰冷的岩石,仰起頭,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望向那片永遠灰暗、壓抑的天空。
她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像是一把鑰匙,無情地開啟了他記憶深處那些被封存的、或甜蜜或悲傷的寶箱。往昔的點點滴滴,如同決堤的洪水,伴隨著巨大的幸福感與隨之而來的、更加尖銳的失落感,化作一把把燒得通紅、淬了劇毒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地、精準而殘忍地,刺穿他這沒有形體的、無形的魂體!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淨魂蓮保全了她的形貌,甚至可能如同磁石般,凝聚了她部分散逸於天地間的記憶碎片,為何卻獨獨抽走了構成“白芷”這個獨一無二個體的最核心、最本質的東西——她的情感,她的意誌,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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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一種慈悲的新生,還是一種披著希望外衣的、更為殘忍和徹底的毀滅?
他不知道答案。也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他隻能被困在這冰冷的、沉默的劍身囚籠之中,日複一日地“陪伴”著這個頂著摯愛容顏的“熟悉的陌生人”,無能為力地、清醒地承受著這場無休無止、沉默而絕望的……靈魂淩遲。
她的遊蕩,並非一帆風順。
荒原並非真正的死地,天門崩塌的異象吸引了中州諸多勢力的目光。儘管那毀滅性的能量殘餘讓大部分修士望而卻步,但總有膽大之輩,或是自恃修為,或是被可能存在的“修羅遺產”衝昏頭腦,潛入這片區域。
第一波遭遇,發生在第三章開始後的不久。
三名身著統一服飾的修士,從一片扭曲的空間褶皺中鑽出,目光貪婪地鎖定了正在緩慢行走的新生靈,以及她手中那柄即便黯淡也難掩其不凡材質的赤金短劍。
“看來傳聞不假!修羅劍尊隕落,必有重寶遺留!”
“那女子……氣息古怪,不像活人,倒像某種天地靈物所化!”
“管她是什麼!搶了那劍再說!”
汙言穢語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透過劍身,清晰地傳入楚狂的感知中。他看到那三名修士呈品字形圍攏過來,手中法器亮起森然光芒。
危險!
楚狂的殘魂瞬間繃緊。儘管這個新生靈並非完整的白芷,但她擁有著白芷的形貌,承載著白芷複活的最後希望!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他想怒吼,想揮劍,想將這幾個螻蟻般的修士斬成碎片!磅礴的殺意在他意識中洶湧澎湃,那是屬於修羅劍尊的本能。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他隻是一縷殘魂。他調動不起絲毫劍氣,操控不了劍身分毫。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殺意、所有的焦灼,都被牢牢封鎖在這冰冷的金屬囚籠之內。他像是一個被捆縛在椅子上的觀眾,眼睜睜看著惡徒逼近自己在乎的人,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這種無力感,比死亡更讓他窒息。
“滾開!”他在意識深處無聲地咆哮,魂力因極致的情緒波動而劇烈搖曳,仿佛風中殘燭。
就在當先一名修士獰笑著伸手抓向新生靈的肩膀時,異變發生了。
一直眼神空茫、似乎對危險毫無所覺的新生靈,突然動了。
她的動作不再是之前的生澀遲緩,而是快如鬼魅!她甚至沒有回頭,隻是握著赤金短劍的手臂隨意地向後一揮。
沒有華麗的招式,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
隻有一道凝練到極致、細微卻無比鋒銳的血金色劍氣,如同新月般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