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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血焰遁空
天地凝固如琥珀。
時間停滯在墨無痕落筆的瞬間。那支輪回筆懸於半空,筆尖凝聚著足以改寫生死的力量,毫光流轉間,無數細密的法則符文如星河流轉,將這片空間徹底鎖死。空氣不再流動,塵埃定格在空中,連光線都變得粘稠沉重。新生靈蜷縮在地,靈體已透明大半,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
墨無痕的眼神依舊冰冷如萬載玄冰。在他精確如尺規的認知裡,這一切都該結束了。赤金短劍靈性儘失,劍中殘魂瀕臨湮滅,那個由淨魂蓮孕育的也即將被修正。輪回秩序不容挑釁,這是鐵律。
他的筆鋒開始落下——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
然後——
哢嚓!
不是金屬斷裂聲,更像是整個世界的規則被強行撕開一道口子。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響徹在每個存在的意識深處,仿佛亙古不變的真理被悍然打破。
赤金短劍內部,某個沉睡億萬年的存在蘇醒了。
不是楚狂的殘魂——那點執念火星早已在無邊的黑暗與冰冷中飄搖欲滅,微弱得如同即將被永恒長夜吞噬的最後一點螢光。
而是更深層的東西。
是烙印在劍骨裡的本能,是伴隨修羅劍尊征戰一生、飲儘神魔之血後沉澱的狂暴,是曆經無數血火淬煉、早已與劍身融為一體的——修羅劍心烙印!
這烙印,本應隨著楚狂神魂消散而徹底沉寂。但此刻,在感知到宿主殘魂即將徹底磨滅、感知到那純淨靈體被強行的終極威脅下,在那執念火星最後的不甘催動下,它,悍然蘇醒!
嗡————————!!!
劍鳴起時,空間開始沸騰!
那並非尋常的金鐵交鳴,而是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咆哮,帶著斬破一切枷鎖、不敬天地、不尊輪回的極致鋒芒與狂傲意誌,直接撼動了這片被法則凝固的領域!
墨無痕的筆鋒猛地停在半空,離完成那最後的隻差毫厘。他眼中第一次閃過類似的情緒,那雙倒映著無數生滅符文的法則之眸中,數據流瘋狂閃爍、明滅。在他精確如尺規的認知裡,這柄劍應該已經死了,靈性燃燒殆儘,連同裡麵那個頑固的靈魂一起,早已化作輪回簿上等待清除的墨跡,不可能再有任何反抗之力。
可現在,劍在咆哮!
不是聲音的咆哮,是意誌的咆哮!是兵刃本源對與最直接、最激烈的反抗!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色彩的劍光,猛地從赤金短劍那布滿裂痕、死寂灰敗的劍身內部爆發出來!它並非純粹的血金,也非混沌,而是仿佛蘊含著世間所有極致鋒芒與毀滅意誌的具象化!那光芒並不浩蕩,甚至沒有離開劍身太遠,但它出現的瞬間,整個被凝固的空間都為之劇烈一震!
那些被墨無痕法則力量強行定格的塵埃、破碎骨粉、乃至細微的能量流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麵,瞬間崩裂、沸騰、粉碎!劍光所及之處,凝固的法則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發出連綿不絕的、哢嚓哢嚓的哀鳴!
這道劍光,並非簡單的能量衝擊,它是無數破碎的規則、被斬斷的因果、還有寧死不屈的狂傲,混合成的實質化憤怒!它代表著一種根本的對立——是對維護天地秩序、執掌眾生輪回的冰冷法則的終極悖逆!是對個體超脫、以手中之劍斬破一切束縛的狂傲意誌的最強詮釋!
它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能量的層級,以一種最純粹、最直接的姿態,狠狠地撞向了墨無痕那正在書寫的輪回筆鋒!
沒有預想中的能量對撞的巨響,沒有物質湮滅的刺目光爆。
有的,隻是兩種截然不同、根本對立的與在最本源層麵的正麵衝突!
嗤——!
一聲仿佛燒紅烙鐵浸入冰水般的異響,在無形的規則層麵尖銳地、持久地爆開!
墨無痕那一直穩定劃動、蘊含著絕對秩序的筆鋒,猛地一滯!他筆下那已然勾勒大半、即將完成的符文,在這股突如其來的、充滿悖逆與毀滅意誌的劍意衝擊下,如同被頑童肆意塗抹的沙畫,瞬間扭曲、模糊,內部結構瘋狂閃爍、明滅,最終在一聲無形的哀鳴中,徹底崩散成最本源的法則流光,潰散於虛無!
書寫,被強行中斷!
法則的反噬無聲無息,卻凶猛異常。墨無痕周身那完美融入空間的理應存在感首次出現了劇烈的紊亂,古樸的黑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其上流轉的細微符文明滅不定。他腳下那片被強行凝固、如同鏡麵般光滑的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密而清晰的碎裂聲,蛛網般的裂痕以他為中心迅速蔓延開來!
他持筆的手臂微微一頓,整個人竟被這股反震之力逼得——向後踏出了一步!
雖然隻是微小的一步,但這一步,卻是開戰以來,他第一次被撼動,第一次後退!
他那張永遠籠罩在模糊法則輝光下的麵容,波動變得更加明顯。眼中無數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計算、推演,顯示出他內心絕非表麵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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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他冰冷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極細微的、仿佛係統超負荷運轉般的滯澀,此等劍意...已超越殘魂極限...能量反應與邏輯模型嚴重不符...是...兵刃本源的自主反抗?不...數據庫比對...這是...烙印蘇醒?!
他的計算,出現了致命的偏差。他低估了修羅劍尊,低估了那柄伴隨其征戰一生、飲儘神魔之血的兵刃中,所蘊含的、近乎本能的護主與反抗意誌。這股意誌,竟能在宿主意識近乎徹底沉淪的情況下,自主引動最深層的本源烙印,爆發出足以乾擾乃至暫時打斷輪回法則的恐怖力量!
優先級錯誤。片刻的重新評估後,墨無痕的聲音依然冰冷,但多了幾分前所未有的凝重,狂魂關聯物修羅劍兵,威脅等級重新評估...上調至湮滅級。其本源烙印具備高優先級不可修正特性,需記錄在案,並建議采取最高規格處理方案。
而與此同時,爆發出這驚世一擊、強行打斷輪回筆書的赤金短劍,也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慘烈的代價。
劍身之上,之前與墨無痕對抗時出現的那一絲細微裂痕,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驟然蔓延、擴張!一道清晰的、幾乎貫穿了整個劍脊、觸目驚心的巨大裂痕,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聲,呈現在暗紅的天光下!
劍身在劍意爆發的刹那,光華熾盛到極致,仿佛回光返照,將所有的鋒芒、所有的曆史、所有的堅持都在這一瞬間燃燒殆儘!隨即,光芒以更快的速度坍縮、黯淡,最終歸於一片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深沉、都要絕望的死寂灰敗。那是一種靈性徹底燃燒殆儘、本源近乎枯竭的枯槁,仿佛這柄曾飲儘神魔之血的凶兵,在這一刻,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劍身內部,那沉淪於無邊黑暗的楚狂殘魂,在那劍意爆發的瞬間,仿佛被投入了最後的燃料,那點飄搖欲滅的執念火星猛地熾亮了一瞬,綻放出超越極限的、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強光——隨即,光芒徹底熄滅,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接近永恒寂滅的無邊黑暗與冰冷之中。
再無任何波動,再無任何聲息。連那最後一絲維係著的執念,都變得微不可查。
這一劍,是以兵刃永損、魂念近乎永寂為代價,換來的、對這所謂輪回秩序最強硬,也是最慘烈的回答!
劍裂,亦要狂歌!
寧碎,不屈其誌!
墨無痕的停滯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他那雙法則之眸中,紊亂的符文迅速平複,重新歸於冰冷而有序的流轉。對於輪回使者而言,意外隻是需要重新計算的數據,偏差隻是調整策略的參數。短暫的已被徹底排除,理性與秩序再次占據絕對上風。
他周身那因法則反噬而產生的細微紊亂也迅速平複,黑袍不再波動,重新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散發出理應如此的絕對存在感。他緩緩站直身體,目光再次投向前方。
赤金短劍躺在地上,劍身上那道幾乎貫穿的裂痕觸目驚心,再無絲毫光華,死寂得如同凡鐵,不,甚至比凡鐵更加不如,那是一種靈性徹底湮滅後的枯槁。方才那驚天動地的劍意爆發,仿佛隻是它漫長生命中最後、也最絢爛的一次回光返照。
而新生靈,依舊蜷縮在那裡,靈體處於半透明的脆弱狀態,眼神空洞,殘留著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更深的恐懼。她懷抱著那柄似乎已然的短劍,仿佛那是唯一能與這個世界產生聯係的錨點。
威脅源頭修羅劍兵,本源烙印沉寂,能量層級降至最低點,暫時喪失反抗能力。優先處理目標變更為不穩定因素。墨無痕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帶絲毫情感,隻是在陳述修正後的行動計劃。
他再次抬起了那隻握著輪回筆的手。
筆尖,那凝聚著輪回本源力量的毫光,重新開始彙聚。但這一次,與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毫光不再流轉不定,而是變得無比凝聚、無比內斂,仿佛將億萬生靈的往生與寂滅都壓縮在了那一點極致的鋒芒之中。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終結意味,仿佛它的出現,本身就代表著的終點。
筆鋒微調,精準無誤地再次鎖定了新生靈。那股熟悉的、令人絕望的冰冷秩序感,如同億萬鈞無形的枷鎖,再次從天而降,將她死死釘在原地,連思維都仿佛要被凍結。
結束了。
短暫的奇跡並未改變最終的結局。新生靈看著那再次對準自己的、散發著終結毫光的筆尖,巨大的恐懼讓她連閉上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她隻能無助地看著,等待著那遲來的降臨。
墨無痕的筆鋒,開始落下。動作穩定,精準,不帶一絲猶豫。他要將這個擾亂了輪回秩序的,從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中,乾淨、徹底地移除。
就在那蘊含著絕對抹殺力量的筆鋒,即將觸及新生靈那近乎透明的靈體,即將完成最後書寫的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並非源於意誌,也並非源於那已然沉寂的修羅劍心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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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源於更深層的、超越了理性計算與法則邏輯的……本能!
那柄躺在新生靈懷中、裂痕遍布、死寂沉沉的赤金短劍,在那針對新生靈的、純粹的意誌再次降臨的終極刺激下,劍身猛地、劇烈地一震!
嗡……
一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劍鳴,自劍身最深處傳出。這聲劍鳴,不再蘊含斬破規則的驚天意誌,不再有睥睨天下的狂傲,反而像是一聲……歎息?一聲源自生命本源的、不甘就此消亡的……最後悲鳴?
緊接著,一道遠比之前混沌劍光黯淡、卻更加凝練、更加決絕、更加義無反顧的血金色流光,如同垂死野獸擠出的最後一滴心頭精血,猛地從劍身那道最巨大的裂痕中,艱難地、卻又無比頑強地迸發出來!
這道血金流光,不再是為了對抗,不再是為了斬破。它出現的瞬間,便如同擁有生命般,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溫柔,猛地纏繞上新生靈那近乎透明的、即將被抹除的靈體。
流光交織,纏繞,瞬息間便形成了一個薄如蟬翼、仿佛一觸即碎的血金色光繭,將新生靈與她懷中那柄殘破的短劍,緊緊包裹在一起。光繭之上,隱隱有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紋路閃爍,那是短劍燃燒自身最後的本源,以及楚狂那沉淪殘魂在寂滅前,無意識散逸出的、最後一點不滅的執念碎片,共同構築的……最後的守護。
然後——
逃!
不是普通的飛遁,不是空間穿梭,而是……燃燒一切的亡命奔襲!
唰——!
血金光繭動了!
它化作一道淒豔絕倫的流星,不再試圖對抗那落下的輪回筆鋒,不再試圖撼動那冰冷的秩序法則,而是以一種超越極限、近乎自毀的速度,猛地向著側方——那片被墨無痕法則力量因之前衝擊而稍顯薄弱的區域,悍然撞去!
速度之快,超越了思維,幾乎要掙脫時間的束縛!光繭所過之處,空間被強行撕裂,發出令人牙酸的聲,留下一條短暫存在的、灼熱的、帶著血金色尾跡的虛空裂痕!那是純粹以燃燒本源為代價,強行突破空間壁壘造成的恐怖景象!
墨無痕那穩定落下的筆鋒,再次……停在了半空。
他並沒有感到意外,眼中甚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隻是那冰冷的眸光,追隨著那道劃破昏暗天幕的血色流星。他看著光繭以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強行撕裂了他布下的空間禁錮,以一種決絕的姿態,衝向神隕之地那更深、更遠處,被無儘迷霧和危險籠罩的未知區域。
他沒有追擊。
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阻攔的動作。
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持筆而立,如同一位冷靜到極致的旁觀者。
檢測到高烈度能量爆發,模式:本源燃燒。目標修羅劍兵,最終應對協議啟動。他低聲自語,聲音依舊平穩無波,計算逃逸軌跡…能量衰減速率…預計持續時間…
在他那由絕對理性構築的思維中,這種程度的透支,注定無法持久。就像夜空中最絢爛的流星,燃燒得越猛烈,綻放的光芒越耀眼,其隕落的速度也就越快,結局也越是徹底。
基於當前能量層級與損耗模型推算,最大持續時間為:三分之一個時辰。之後將陷入不可逆的靈性崩解狀態。
他緩緩收回了輪回筆,筆尖那凝聚的終結毫光悄然隱去。身影開始向後緩緩退去,如同融入陰影般,逐漸變淡。
任務狀態更新:目標進入自毀性逃逸模式。威脅等級暫時降低,但不可消除。持續追蹤坐標…等待最終回收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