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手有獵手的耐心。既然獵物選擇了以最慘烈的方式掙紮,那他隻需等待。等待那燃燒殆儘的時刻,等待那流星隕落的地點。屆時,清理工作將變得輕而易舉。
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原地,隻留下那片被短暫撕裂後又緩緩彌合的空間,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帶著絕望與悲壯意味的能量餘波。
神隕之地,重歸死寂。
唯有那道血金色的流星,如同一個微小而執拗的抗議,執著地向著黑暗的深處墜落,帶著最後一點未熄的星火,奔赴那未知的、卻也注定短暫的未來。
光繭之內,是地獄。
那不是尋常的痛苦,而是存在本身被投入熔爐的極致煎熬。新生靈感覺自己像一滴水被拋入了沸騰的油鍋,每一寸靈體都在尖叫、在撕裂、在汽化。血金色的光繭並非庇護所,而是一座以燃燒劍之本源和殘魂執念為燃料的狂暴熔爐,裹挾著她進行著這場超越極限的亡命奔襲。
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化作了瘋狂倒退的、扭曲模糊的色帶。暗紅的天幕、猙獰的廢墟、巨大的骸骨……所有景象都被拉扯成光怪陸離的線條,如同一個支離破碎的噩夢。唯有懷中那柄短劍傳來的滾燙觸感,無比真實,甚至到了灼痛靈魂的程度。那溫度並非生命的溫暖,而是一種瀕臨毀滅的、不祥的高溫,仿佛劍身本身正在從內部燃燒、瓦解。
在這極致的、幾乎要湮滅意識的痛苦中,她的感知反而被逼迫到了某種臨界點。她穿透了肉身的痛楚儘管她並無實質肉身),穿透了空間的撕扯,捕捉到了從滾燙劍身最深處傳來的、一些更加本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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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聲音,不是語言,而是即將徹底消散的執念,是靈魂寂滅前最後的、無意識的回響,如同風中殘燭最後的搖曳:
護...住...一個碎片,帶著鋼鐵般的決絕,卻又充滿了無力回天的悲涼。
不...能...死...另一個碎片,蘊含著近乎蠻橫的生命力,是對消亡最本能的抗拒。
逃...最後一個碎片,簡潔而直接,是所有意念凝聚成的唯一指令,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
這些碎片化的意念,混合著短劍本身靈性燃燒時發出的、無聲的哀鳴,如同燒紅的烙鐵,一次次地、狠狠地燙灼著新生靈純淨卻已布滿創傷的意識核心。她不明白,為什麼這柄劍和其中的存在要如此拚命?為什麼那個冰冷的輪回使者非要置他們於死地?她隻是…不想消失。這個最初的本願,在經曆了接連的恐怖、抹殺與此刻這慘烈的逃亡後,變得無比清晰,也沉重得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意識層麵的一瞬,也許是感官被無限拉長的永恒。
血金光繭外圍那決絕而璀璨的光芒,開始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地搖曳、閃爍起來。那支撐著超越極限速度的能量,如同退潮般迅速衰減。飛遁變得不穩,顛簸加劇,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失控。
最終——
噗...
一聲輕微得幾乎不存在的、如同氣泡破裂般的異響。
並非真實的聲音,而是能量結構徹底崩散時,在靈魂層麵留下的印記。
包裹著她的血金光繭,在經曆了最後一陣徒勞的閃爍後,如同燃儘的星辰,光芒徹底湮滅,消散於無形。那層薄薄的、卻承載著最後希望與守護的光罩,不見了。
包裹感瞬間消失,那令人窒息的高速移動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失重感和慣性。
新生靈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她狠狠拋出,連同懷中那柄變得異常沉重、溫度卻在光繭消散後開始驟降的短劍,一起從數丈高的低空中,無力地、僵硬地……墜落。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她並非砸在堅實的土地上,而是摔在了一片傾斜的、布滿尖銳碎骨和猙獰兵器殘片的斜坡上。這些碎片蘊含著萬古不散的煞氣,與她的靈體碰撞,激蕩起的並非物理的震動,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本源的、劇烈的、撕裂般的波紋。
唔……
她連一聲像樣的痛呼都無法發出,喉嚨裡儘管靈體並無實質的喉嚨)隻能擠出破碎不堪的、如同漏氣風箱般的氣流嘶鳴。本就近乎透明的身體在這一摔之下,更是劇烈地扭曲、蕩漾起來,淡金色的靈光忽明忽滅,變得極其不穩定,邊緣處如同被無形力量撕扯的煙絮,開始飄散、潰散,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崩解,化為這片死寂之地又一縷無名的亡魂。
然而,即便在如此境地,在意識幾乎被劇痛和虛弱徹底淹沒的瞬間,她蜷縮起身子的第一個本能動作,仍是死死地將懷中的赤金短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護在胸口與雙臂之間。那是一種超越了理智、源於生命本能的、母獸守護唯一幼崽般的姿態。她用自己那即將潰散的靈體,承受了絕大部分的衝擊。
短劍,此刻徹底……死了。
劍身之上,那之前為了掙脫禁錮、為了發動護主遁光而強行逼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最後一絲血色紋路與能量波動,此刻已完全消失不見,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它恢複了那種深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黯淡,甚至比墜落之前更加不如。那是一種萬古死寂的、毫無希望的灰敗,是靈性徹底湮滅後,連頑鐵都不如的絕對虛無。劍柄處,之前曾斷斷續續傳來、給予她最後支撐的微弱暖流楚狂殘魂的無意識波動),也徹底斷絕了,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一絲能量的流轉,更捕捉不到任何屬於那個存在的意念波動。
它安靜地躺在她的懷中,冰冷、沉重得超乎想象,觸手所及是毫無生機的金屬質感,與周圍那些鏽跡斑斑、靈性全失的兵器殘骸,再無任何本質的區彆。劍身上那道貫穿劍脊的裂痕,如同一道無法愈合的醜陋傷疤,猙獰地張開著,仿佛下一刻就會讓這柄劍徹底碎裂成兩半。
楚狂的殘魂,在爆發出那超越極限、近乎自毀的最後力量,又支撐了那燃燒本源的亡命遁逃後,已然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深淵。那一點憑借不滅執念而維係的生命火星,在浩瀚無垠的冰冷與虛無中,耗儘了最後一絲能量,光芒徹底熄滅,陷入了比死亡更深沉、更接近永恒寂滅的絕對沉寂之中。再也感知不到任何波動,任何聲息。
新生靈仰麵躺在冰冷而硌人的碎骨堆上,暗紅色的天穹如同一隻巨大的、充血的眼瞳,冷漠地、亙古不變地俯視著她,俯視著這片埋葬了無數神魔的墓地。空虛感從四肢百骸彌漫開來,深入靈魂核心;極致的無力感讓她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是遙不可及的奢望;而那一種難以言喻的、被整個世界所拋棄的孤獨感,如同億萬載不化的玄冰所化的潮水,再次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她死死地壓在原地,連掙紮的念頭都顯得如此蒼白,如此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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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無痕那毫無情感起伏,卻帶著絕對權威與否定意味的話語,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伴隨著那支輪回筆的冰冷毫光,在她空茫而破碎的腦海中反複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切割著她對自身存在的最後認知:
不應存在之物……
擾亂秩序……
需予以修正……
錯誤……
抹除……
這些詞語背後所代表的深意,她或許不能完全理解其全部的規則與邏輯。但那其中蘊含的、對她以及劍中存在的徹底,以及那毫不留情的、從根源上進行的意誌,卻如同最熾熱的烙鐵,深深地烙印在了她初生不久的、純淨的感知深處。
為什麼?
她隻是依循著生命最原始、最純粹的本能,想要活下去,僅僅是不想消失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這……難道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嗎?存在本身,連同那劍中掙紮的存在,從最根源上,就是一個必須被抹除的嗎?
一種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委屈,混合著一種不甘被如此定義、不甘被如此對待的倔強,如同在無儘凍土之下掙紮求存的嫩芽,在她純淨卻已飽經創傷與迷茫的心靈土壤中,頑強地、固執地鑽出了一點尖角。這情緒,不同於之前麵對威脅時的本能恐懼,也不同於迷失方向的茫然無措,它更加內在,更加觸及她意識的核心,是第一次真正屬於的、對外界強加命運的質疑、抗爭與疑問。
她艱難地、顫抖地抬起那條幾乎完全透明、邊緣正在潰散的手臂,用儘全身殘存的、微不足道的力氣,將懷中那柄死寂沉沉的、冰冷破碎的赤金短劍,艱難地舉到眼前。暗紅的天光映在毫無光澤、布滿裂痕的劍身上,反射不出任何影像,隻有一片沉淪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用那雙空洞卻似乎被那絲不甘與疑問的情緒,點燃了一點微弱異樣光芒的眼瞳,死死地凝視著它,仿佛要透過這冰冷破損的金屬,看到那深處或許已然徹底寂滅、萬劫不複的靈魂。
為……什麼……她乾裂儘管靈體並無實質嘴唇)的感知中,極其艱難地擠出沙啞破碎的、如同氣流摩擦般的聲音,這是她誕生以來,第一次嘗試發出屬於自己的、帶著明確疑問和強烈情緒的聲響,……我們……是……錯誤的?
短劍沉默著,冰冷地、死寂地沉默著,無法給她任何回答,哪怕是一個最微弱的意念波動。天地間,隻有那永恒的死寂之風,卷著衰亡與古老悲涼的氣息,嗚咽著掠過無儘的廢墟,仿佛在嘲笑著她這微不足道的、徒勞的疑問。
但,就在她這源自本心、混合著委屈、不甘與執著求索的疑問產生的刹那——
她體內那源自淨魂蓮的、最純粹的本源核心,似乎被這初生的、強烈的自我意誌所引動,極其微弱地、卻異常堅定地波動了一下。
一絲微不可查的、純淨而溫潤的乳白色光點,如同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星塵,又如同絕望深淵中自然萌發的一線生機,從她近乎潰散的靈體最深處、從那布滿裂痕的本源中悄然浮起。它緩慢地、義無反顧地飄向緊貼著的、冰冷死寂的赤金短劍,最終悄無聲息地、毫無阻礙地融入了那布滿裂痕的劍身之中。
這並非有意識的能量傳輸或治療,她此刻也沒有能力進行如此精妙的操作。這更像是一種……源於同病相憐的共鳴?一種基於同樣被絕對權威所、被命運所拋棄而產生的、最原始的生命呼應?是她那的疑問,化作了最本源的行動。
這絲乳白光點太微弱了,相對於短劍本身以及楚狂那沉淪的殘魂所麵臨的絕境,就如同將一滴清水投入乾涸了億萬年的沙漠深淵,未能激起任何肉眼可見的漣漪,未能帶來任何立竿見影的改變。短劍依舊死寂,冰冷,沉重。楚狂的殘魂依舊在那無邊的黑暗與冰冷中,沉淪於永恒的寂滅。
然而,在這絕對的沉寂與絕望之中,在這被定義為、被宣判的絕境裡,這一點點源自新生靈自身意誌覺醒的微光,這一點點試圖與劍中同樣寂滅的靈魂建立聯係、發出共同疑問的嘗試,卻仿佛在浩瀚無垠的黑暗虛空中,極其艱難地、卻又無比真實地,點亮了一顆微不足道、卻切實存在的星辰。
它無法照亮眼前猙獰的廢墟,無法驅散強敵帶來的死亡陰影,甚至無法溫暖彼此冰冷絕望的靈魂。
但它證明了,存在本身,即便被定義為,被剝奪了存在的,也依然擁有發出自己聲音的權利,擁有對不公命運提出為什麼的資格,擁有在永恒長夜中,點燃一顆屬於自己星辰的……力量。
在她看不見的極遠處,神隕之地的最核心。
一座水晶棺槨懸浮在虛無中。
棺內,沉睡的女子睫毛微顫。
她手中的古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鳴:
嗡...
如同在深潭中投下一顆石子,漣漪蕩開萬古的沉寂。
雲清瑤在漫長的沉眠中,看見了一些畫麵:
一柄布滿裂痕的劍。
一個抱著劍蜷縮在廢墟中的透明靈體。
一個手持輪回筆的黑影。
還有...她自己,與這場命運深深的糾纏。
預言?現實?她分不清。
但有什麼東西,正在醒來。
新生靈最終放下了手臂。
短劍落回懷中,冰冷依舊。
但她沒有鬆開,反而抱得更緊。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將她拖入半昏迷的狀態。
在她徹底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是:
不認輸。
絕不。
墨無痕以為他們隻是待清除的錯誤。
輪回殿判定他們不該存在。
但那又怎樣?
劍碎了,魂滅了,她也要從這絕境中,撕出一條生路!
殘存的微光在她眼底閃爍,雖然微弱,卻頑固地亮著。
就像她懷中那柄寧碎不屈的劍。
就像遙遠時空中那聲回應般的劍鳴。
長夜漫漫,但星火已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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