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林如海擺了擺手,似乎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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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軟榻上,目光望向窗外那棵枯瘦的梅樹。
“我這一生,官居三品,也算對得起聖上,對得起林家列祖列宗。”
“隻是……”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傷感。
“膝下無子,偌大的家業,竟不知將來要交予何人。”
“隻留下一個女兒,嬌生慣養,不知世事艱險。”
“她母親過世以來,便去了神京她外婆家。”
馮淵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他知道,正題要來了。
林如海歎了口氣。
“我那嶽母大人,也對小女疼愛得緊。一直撮合於我那寶侄兒。”
“按理說,親上加親,也是一樁美事。”
他的目光,轉向馮淵。
“你也是少年才俊,你來說說,這樁婚事,如何?”
馮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這是林如海在考他。
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晚生人微言輕,不敢妄議賈府之事。”
“但大人既然問起,晚生也隻能鬥膽,說幾句淺見。”
“但說無妨。”
“賈府是國公府第,富貴潑天,自然是門當戶對的好親事。”馮淵先是肯定了一句。
然後,他話鋒一轉。
“隻是,晚生聽聞,寶二爺銜玉而生,是天上的神仙一流人物,自小在女兒堆裡長大,不喜經濟仕途。”
“林姑娘是書香門第的閨秀,所思所想,怕是與寶二爺,不在一處。”
“這……倒也是。”林如海點了點頭。
“其二,”馮淵的聲音,壓低了幾分。
“恕我膽大妄言,賈府如今,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則……已是末世光景。”
林如海的瞳孔,猛地一縮。
“何出此言?”
“據我對開國功臣之家的了解,賈家如今子孫也是其中下下等。”
“賈府人口眾多,開銷巨大,進項卻年年減少。賈府兩院又無能人支撐,靠著祖上的蔭庇,勉力支撐罷了。”
“他家靠軍功起家,而今多貪生怕死之輩,隻能全力將軍中人脈交於王子騰,仰仗王家鼻息。”
“大人您將萬貫家財,隨著姑娘一並送過去,是想為賈府雪中送炭呢,還是想讓他們錦上添花?”
“朝中無說話之人,政老爺捐出個參不了朝政的五品閒官,那大老爺遺得個將軍爵位,卻一天不曾進過軍隊。”
“那寶公子不是大老爺的,自然襲不了爵。”
馮淵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接剖開了賈府那光鮮的外皮,露出了裡麵腐爛的內裡。
林如海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他端著茶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最重要的一點。”馮淵的聲音,更冷了。
“賈府是太上皇的舊臣。王家,是新皇的寵臣。”
“如今朝堂上,新舊兩黨,鬥得你死我活。”
“賈家這艘船,早已千瘡百孔。大人您,真的要將您唯一的愛女,送上這艘注定要沉的船嗎?”
“啪!”
林如海手中的茶杯,一不留神,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和碎片,濺了一地。
馮淵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晚生隻是個局外人,大人聽一半就好。”
他說完,便不再多言,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書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林如海那愈發急促的,帶著哨音的喘息聲。
良久,良久。
他看著滿地的狼藉,又看了看麵前這個神情平靜的少年。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宦海浮沉,竟還不如這個少年,看得通透。
“你……”
他想說什麼,卻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
他咳得彎下了腰,整個人都在發抖,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馮淵上前一步,想去扶他。
林如海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動。
他撐著桌子,勉強站穩。
他看著馮淵,那雙渾濁的眼睛裡,忽然爆發出一點驚人的亮光。
“你……想要娶我女兒?”
馮淵沒有回避他的目光。
他躬身,深深一揖。
“林大人的貴女,要說沒有是萬不可能的。”
“若能得大人允準,馮淵願以身家性命起誓,必不負林姑娘。”
林如海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最後,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你先……回去吧……”
他的聲音,已經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馮淵知道,今天的話,已經說得夠多了。
再說下去,隻會適得其反。
他再次行禮,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
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林如海身上。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像一尊即將風化的石像。
馮淵知道,這棵屹立了半生的參天大樹,快要倒了。
而他,不過是在這棵樹倒下之前,想從上麵,摘取那顆最珍貴的果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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