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神京城南,望江樓。
樓上雅間裡,酒酣耳熱。
馮淵坐在主位,身旁圍著七八個今科同榜的舉子。
“馮兄,來,我再敬你一杯!”一個姓李的舉子端著酒杯,滿麵紅光。
“若無馮兄那篇《春江花月夜》在前,我等又怎知詩能做到那般天地!”
“是極!是極!”眾人紛紛附和。
“馮兄此番會試,定能一舉奪魁,成就我朝一段‘連中六元’的佳話!”
馮淵笑著舉杯。
“諸位兄台謬讚了。科場之事,變數頗多,在下不過是僥幸罷了。”
他如今的身份,是來京趕考的江南解元。
為人謙和,才華橫溢,出手又大方。
不過月餘,便在京城的舉子圈裡,博得了極好的名聲。
眾人正說笑著,雅間的門被一個夥計推開,讓出一條道。
走廊上,一陣喧鬨的腳步聲和汙言穢語傳了進來。
“他娘的……嗝……今兒這酒,喝得痛快!”
一個肥胖的身影,被兩個人攙扶著,搖搖晃晃地從隔壁的“天字號”包間裡出來。
正是薛蟠。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同樣喝得醉眼迷離的年輕公子。
那人生得一副好皮囊,麵皮白淨,隻是那眼神輕浮,嘴角帶著一絲淫邪的笑,一看便知是酒色場中的老手。
馮淵的目光,在那公子身上一掃而過。
不認識。
但能跟薛蟠混在一處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的視線,重新落回薛蟠那張蠢臉上。
那張臉,比在金陵時,似乎又圓了一圈。
真是……看著就讓人手癢。
“馮兄,看什麼呢?”身旁的李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哦,那是榮國府賈二爺的內兄,薛家的公子。旁邊那個,是榮府的大爺,賈璉。”
賈璉?
馮淵端著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原來是他。
聽說他老婆倒是長得如花似玉的,也不知何滋味。
他看著那兩人勾肩搭背,醉醺醺地消失在樓梯口,臉上的笑容未變,眼底卻已是一片冰寒。
他放下酒杯,對眾人笑道:“諸位,在下有些內急,失陪片刻。”
走出雅間,他對著候在門口的猴三,招了招手。
兩人走到無人的角落。
“看見樓下那兩個醉鬼了嗎?”馮淵的聲音很低,很冷。
猴三的眼睛亮了,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狼。
“看見了,主人。那個胖的,化成灰小的也認得。”
馮淵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去,找個麻袋。”
“記住,彆傷了性命,也彆讓那個瘦子瞧見咱們的臉。”
猴三的臉上,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
“明白!”
他轉身,像隻狸貓,悄無聲息地溜下了樓。
馮淵整了整衣衫,重新回到雅間。
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