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如幽靈般,碾過覆著薄霜的長街,停在了榮國府的門前。
“咚,咚,咚。”
敲門聲,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
門房裡,一個睡眼惺忪的老仆罵罵咧咧地走了出來。
“誰啊!天才亮就來投胎!”
他拉開門閂,探出頭。
門外,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身後是兩個麵無表情的親兵。
那人隻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清冷的日光,照亮了他半張臉,也照亮了他身後那匹神駿的戰馬。
老仆的覺,瞬間醒了。
他的腿肚子開始打顫。
“國……國公爺?”
馮淵沒有理他,徑直邁步走了進去。
“不必通報了。”
他的聲音,像冬日的寒冰,砸在地上。
“我自去尋那薛家說說話。”
老仆僵在原地,連頭都不敢抬,眼睜睜看著那道煞神般的身影,消失在府內的重重回廊之中。
梨香院。
馮淵扣了扣房門
薛姨媽披著件大襖,不緊不慢的打開了門。
當她看清站在院中,渾身散發著寒氣的人是馮淵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馮……馮……國公爺?”
“您……您這是……”
薛蟠也提著褲子,從另一個房間裡衝了出來。
他看到馮淵,就像老鼠見了貓,下意識地就想往回縮。
“姨媽,早。”
馮淵的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許久未見,特來問安。”
“公爺這是...?”
“來人,上茶。”薛姨媽勉強鎮定下來,對著嚇傻了的丫鬟喊道。
“不必了。”
馮淵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
“薛姑娘呢?”
“釵兒……釵兒還在房中……”
“哦,勞煩請姨媽叫一下薛姑娘。”
片刻之後,薛寶釵穿著一身素淨的家居衣裳,走了出來。
她顯然是倉促間被叫醒的,頭發還微微有些散亂,那張端莊秀美的臉上,帶著驚疑和一絲揮之不去的粉紅。
當她看到馮淵時,整個人都定住了。
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國公爺。”她福了一福,聲音有些發顫。
馮淵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準確地說,是落在她領口處,那隱約露出的,一抹金色的鏈子上。
“可否將薛姑娘的金鎖給我看看。”
他朝她招了招手。
薛寶釵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她咬了咬唇,還是緩步走了過去。
取下脖頸上的金鎖,
馮淵伸出手。
他的手指溫熱,帶著薄繭。
當那手指觸碰到她的手指時,薛寶釵渾身一顫,像是被電擊了一般。
她下意識地想躲。
馮淵對著金鎖打量,
“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他看著金鎖上的八個字,一字一句地,輕聲念了出來。
然後,他抬起眼,看向薛寶釵。
“這鎖,是哪來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薛家三人的心上。
薛寶釵的臉色,白得像紙。
“是……是一位大師給的……”
“大師?”馮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什麼樣的的大師?”
“是……是一個和尚……”薛姨媽搶著回答,聲音發抖。
“他……他說我這女兒,從胎裡帶來一股熱毒,非要這金鎖鎮著不可。”
“說以後要找個帶玉的夫婿。”
“他還給了個方子,叫‘冷香丸’,說能治我女兒的病。”
馮淵的眼睛,亮了。
他要的答案,來了。
“說下去。”
他的目光,依舊鎖著薛寶釵。
“那方子,是什麼?”
薛寶釵被他看得渾身發冷,隻能垂下眼,用蚊子般的聲音,背誦出來。
“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
“將這四樣花蕊,於次年春分之日曬乾,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
“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
這些,都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
除了她和母親,連哥哥都不知道得這麼清楚。
可眼前這個男人,卻像早就知道一切,隻是在逼著她,親口承認。
當她背完最後一句“再用十二錢黃柏煎湯,調和成丸,收藏於舊磁壇內,埋在花根底下”,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
“你這鎖,是真是假?”
薛寶釵愣住了。
薛姨媽和薛蟠也愣住了。
“國公爺……這……這當真是那位大師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