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府。
書房內,地龍燒得極旺,暖意融融,卻驅不散空氣裡那股子陰沉的寒意。
忠順王環泌沒有看書,也沒有批閱文書。
他獨自一人,站在一幅巨大的大吳疆域圖前,手中把玩著兩顆滾圓的精鋼膽,鐵球在他掌心緩緩轉動,發出沉悶的、令人心悸的摩擦聲。
一名青衣幕僚,步履無聲地走了進來,躬身行禮。
“王爺。”
環泌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焦著在地圖西北角那片代表著西狄勢力的斑駁色塊上。
“說。”
“回王爺,榮寧二府的查抄已經結束了。”
幕僚的聲音壓得很低。
環泌的嘴角,終於牽起一絲弧度。
“馮淵呢?”
“回王爺,馮大人在查抄完畢後,帶著小妾去了趟監獄,便回了燕國公府,再未出門。”
環泌緩緩轉過身,將手中的鐵膽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哼,這馮淵,還算有點良心。”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冷笑。
“動手之前,還知道派人給本王遞個信。沒讓本王,跟著那群蠢貨一起。”
幕僚上前一步,臉上卻帶著憂色。
“王爺,屬下愚見,這馮淵……其心難料。”
“這誰不知道!”
環泌坐了下來,端起一杯早已涼透的茶。
“賈家這些國朝勳貴,當年也是扶持父皇登基的從龍之臣,又跟著太上皇東征遼東,北平突厥。馮淵此番奉旨行事,看似是為皇兄鏟除蛀蟲,可實際上,卻是拔了父皇埋在朝中一根極深的釘子。”
“他既想著出兵西狄,卻又毫不留情地得罪了太上皇一脈的老臣。此等行事,自相矛盾,不合常理。”
……
西市。
法場周圍,人山人海,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往日裡高不可攀的國公府裡的爺要被砍頭,這對於神京城的百姓來說,是百年難遇的新鮮事。
人群的喧囂,被一隊隊麵無表情的兵馬司官兵隔絕在外。
法場中央,臨時搭起了一座簡陋的蘆棚。
棚內,擺著一張矮桌,桌上是四菜一湯,一壺酒。
斷頭飯。
賈赦穿著一身乾淨的囚服,手腳上的鐐銬並未解開。他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著眼前的飯菜,一動不動。
在他對麵,站著幾個同樣形容枯槁的人。
賈政,王夫人,邢夫人,還有寧國府的賈珍和賈蓉。
賈政的頭發,一夜之間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