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的縞素,像一場下不儘的雪,覆蓋了殿宇的每一寸琉璃與朱紅。
龍椅上的環汔,穿著一身素白色的孝服,那明黃的底色被徹底掩蓋,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尚未加冠的、單薄的皇子,而非天下的主人。
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殿門之外,仿佛在期待著什麼。
可那門外,除了鉛灰色的天空,與肅立的白甲禁軍,什麼都沒有。
朝會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所有議題,都圍繞著太上皇的喪儀。
禮部的官員,正用一種平淡無波的語調,奏報著各地呈上來的祭文與追思。
環汔聽得心不在焉。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百官的隊列中,緩步而出。
是忠順王環泌。
他也穿著一身素服,那張俊朗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哀戚與憔悴,讓他看起來,比往日裡少了幾分逼人的銳氣,多了幾分人子的孝順。
“臣,有本奏。”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地響起。
環汔的心,猛地一跳。
“皇弟請講。”
環泌對著龍椅,重重一拜。
“啟稟陛下。臣問過欽天監,得知今冬嚴寒,遠勝往年。隻怕不出半月,便要天降大雪,屆時土地冰封,萬物凝滯。”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哽咽。
“父皇一生為國操勞,如今魂歸太虛。為人子者,實不忍其聖體,在這愈發凜冽的寒冬之中,久留凡間,不得安息。”
“臣懇請陛下,天恩浩蕩,能體恤為人子的拳拳之心,也為父皇早日入土為安計,將大葬之期,酌情提前。”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幾個白發蒼蒼的老臣,眉頭瞬間鎖緊。
國喪大典,自有其不可動搖的規製。
從大行皇帝駕崩到入陵,其中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天,都有其特定的禮法與含義,豈能說改就改。
這不合祖製。
不等有老臣出班反對,一個魁梧的身影,便從武將的隊列中站了出來。
正是京營統領,楊博。
他對著龍椅一抱拳,聲如洪鐘。
“臣,附議!”
“王爺所言,乃是純孝之心,天地可鑒!太上皇乃是萬古一帝,豈能因拘泥於繁文縟節,而令其靈柩在寒風中久候!”
“況且,國不可一日無主,亦不可長久沉於哀戚。早日完成大葬,亦可令陛下早日從悲痛中走出,專心國事,安撫萬民。此乃國之大幸!”
他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占儘了“孝道”與“國事”兩處大義。
緊接著,又有數名大臣,接二連三地出列附議。
“臣附議!”
“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