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
馮淵靠在軟墊上,他想起遠在金陵的韓安夢和周梧。
算算時日,他們在那邊經營許久。
每一次送來的信報,都隻說一切順利,規模初具。
但信上的文字,終究是冰冷的。
是時候,回去親眼看一看了。
看看他埋在江南的那顆種子,究竟長成了怎樣一棵參天大樹。
看看他為自己準備的那個窩,是否足夠堅固,是否能在那不可知的風暴來臨時,為他提供一個安身之所。
這念頭一起,便再也壓不下去。
薛家。
愁雲慘霧,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座宅邸裡的氣氛。
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絕望的冰冷。
薛蝌帶著兩個小廝,失魂落魄地從外麵回來。
他甚至不敢去看堂屋裡那兩雙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我托了鋪子掌櫃去打聽,說是……說是哥哥醉酒,衝撞了……衝撞了燕王府的車駕。”
“燕王府!”
薛姨媽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整個人向後一仰,若不是寶釵眼疾手快地扶住,險些就從炕上栽下來。
薛蝌的頭垂得更低了。
“燕王爺似乎……動了怒,人……人已經被京兆府的大牢收押了。”
“我……我想去探望,可獄卒也不讓見。”
“完了。”
薛姨媽喃喃自語,眼神徹底渙散。
“全完了。”
她一把推開寶釵,瘋了似的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生出這麼一個討債鬼!他這是要我們全家的命啊!”
“怎麼辦……寶釵,我的兒,這可怎麼辦啊!”
她死死抓住寶釵的手,那力道,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薛寶釵的手被抓得生疼,可她感覺不到。
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燕王。
馮淵。
那個眼神深邃如星空,讓她在無數個夜裡輾轉反側的男人。
他是王爺。
是手握十萬大軍,跺一腳整個神京城都要抖三抖的燕王。
哥哥衝撞了他的車駕。
以他的性子……
薛寶釵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去。
“姐姐,姐姐你彆慌。”
一旁的薛寶琴扶住她,小臉上滿是焦急。
“咱們……咱們去求求王爺,好不好?”
“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喝醉了。隻要我們去求情,王爺大人有大量,興許……興許就放過哥哥了。”
求情?
薛寶釵的嘴裡泛起一陣苦澀。
拿什麼去求?
憑什麼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