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癡的“護崽”與冰美人的好奇
死寂。
青梧宗深處,靈獸苑角落那座破碎的小院,如同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孤島,浸泡在慘白冰冷的月光裡。院門那道猙獰的裂口,像一張嘲弄的嘴,無聲地吞噬著外界所有的窺探與聲響。院牆周圍數十丈,空無一人,連風似乎都繞道而行,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
顧硯蜷縮在院內唯一還算完好的石凳上,寬大的玄黑貓爪服袖口嚴嚴實實遮住了左手手腕。可那冰晶花瓣烙印深處傳來的寒意,卻比這死寂的夜更加刺骨,沉重得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釘死在這片名為“容燼私有物”的孤寂囚籠裡。
恐懼早已滲透了青梧宗的每一寸土地。弟子們繞路而行,長老們噤若寒蟬。他不再是顧硯,隻是一個行走的、無人敢觸碰的禁忌符號。
“喵……”腳邊的墨玉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褲腳,碧綠豎瞳警惕地掃視著院牆外那片空洞的黑暗。小家夥敏銳的感知,正瘋狂傳遞著主人靈魂深處那份深沉的壓抑與孤立無援。
就在這令人幾欲崩潰的靜默中——
一股熟悉的、足以凍結血液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再次降臨!
沒有敲門,沒有通報。院門那道破碎的縫隙處,光影被無聲撕裂。一道玄色身影如同從極寒深淵中走出的幽靈,踏入了這片死地。
淩雲霄!
依舊是那身玄色劍袍,麵容冷硬如萬載不化的寒冰。周身縈繞的劍壓不再是無形,而是凝結成了肉眼可見的、細碎冰晶般的實質存在,無聲地切割著空氣。他那雙翻湧著猩紅暴戾的寒眸,此刻除了固有的冰冷與煩躁,更深邃處,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針尖般的忌憚——源自昨夜刑罰塔深處那道撕裂蒼穹的魔神之威,以及那“誅九族、滅道統”的霸道宣言!
然而,這絲忌憚並未讓他退縮。
他的目光,如兩道淬了冰的探針,瞬間穿透空氣,牢牢釘在石凳上蜷縮的身影上。顧硯在那目光下猛地一顫,臉色比頭頂的月光還要慘白。淩雲霄的眼神複雜得令人窒息:有對容燼存在的本能抗拒,有對顧硯此刻狀態的冰冷審視,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對“靜心抱枕”的頑固占有欲!
他無視了籠罩小院的死寂,無視了空氣中彌漫的、屬於容燼的恐怖烙印,更無視了那懸在青梧宗所有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沉默。絕對的沉默。
他徑直走到顧硯對麵的石凳前,無視上麵散落的灰塵和碎石,麵無表情地坐下。
骨節分明的手指,帶著浸透骨髓的寒意,解下腰間那柄散發著凜冽殺氣的佩劍,橫放於膝上。隨即,一方雪白無瑕、仿佛由千年寒冰凝練而成的絲帕出現在他手中。
他開始擦拭。
動作一絲不苟,緩慢而專注。冰冷的絲帕拂過古樸沉重的劍鞘,拂過玄色幽深的劍柄,拂過那尚未出鞘、卻已透出刺骨鋒銳的劍刃……每一次擦拭,都帶起細微的、如同冰屑摩擦的“沙沙”聲。
沒有隻言片語,甚至沒有看顧硯一眼。
但這沉默的擦拭,本身就是一道最清晰、最固執的宣言!
他在用這冰冷的儀式告訴顧硯,也在無聲地向刑罰塔深處的陰影宣告:劍峰的“調理”時間,照舊!他淩雲霄認定的“靜心抱枕”,誰也奪不走!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絕對壓製力量的劍壓,隨著他擦拭的動作,如同無形的寒潮般緩緩擴散開來,瞬間將顧硯連同整個破敗的小院徹底籠罩。這劍壓不再僅僅是純粹的靜心效果,其中更摻雜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像一張由寒冰織成的網,勒得顧硯喘不過氣。
顧硯的身體瞬間僵硬如鐵石,本就繃緊到極致的神經在雙重壓迫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個容燼的“私有物”烙印已經讓他靈魂窒息,如今淩雲霄又用這種沉默而強橫的姿態宣告他的“調理權”?!
窒息!雙重的窒息!仿佛靈魂被兩股無形的巨力瘋狂撕扯!
就在這令人崩潰的沉默劍壓中,一道冰冷、執拗、帶著一絲幾乎被淹沒的倔強心念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針,狠狠紮入顧硯的意識深處:
「…我的…」對這片空間,對眼前人,對這段時間的宣告)
「…調理時間…」不容置疑的強調)
「…他管不著!」無聲的倔強與對抗!)
我的?我的調理時間?!他管不著?!
顧硯眼前陣陣發黑,靈魂在尖叫。他算什麼?一件被兩個恐怖存在爭搶的器物嗎?!
「砰!砰!砰!」
驚天動地的砸門聲,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瞬間撕裂了小院死寂的平衡!
“福星!開門!彆給老子裝死!老子知道你回來了!快點的!”一個洪亮如雷、充滿了濃烈刺鼻藥味和某種瘋狂“科研”熱情的大嗓門,蠻橫地撞了進來,將淩雲霄精心維持的冰冷秩序砸得粉碎。
“趕緊的!老子給你送好東西來了!新鮮出爐,熱乎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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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
那聲音裡洋溢的自信和得意,簡直像是剛把天道法則踩在了腳下,完全無視了籠罩小院、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劍壓,更將那懸在所有人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誅九族滅道統”的鍘刀當成了耳邊風!
顧硯渾身劇震,猛地抬頭,臉上最後一絲血色瞬間褪儘,隻剩一片死灰!
一股巨大到令人窒息的不祥預感,如同冰水般瞬間淹沒了他!他仿佛已經看到赤炎師叔舉著一顆可能正冒著七彩毒煙、或者隨時會發出詭異狗叫的“神丹”,興高采烈地衝進來……
而下一秒,淩雲霄擦拭佩劍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那雙翻湧著猩紅戾氣的寒眸倏然抬起,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劍鋒,穿透破碎的院門縫隙,狠狠刺向外麵的方向!
「轟——!」
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被一股蠻橫無比的巨力狠狠撞開!一道如同燃燒火焰般的身影裹挾著濃鬱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焦糊與奇異甜香的藥味,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正是赤炎長老!
他須發戟張,一身火紅的道袍似乎還帶著丹爐的餘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虯結的肌肉。此刻,他手裡正高高舉著一個拳頭大小、流光溢彩的玉瓶。那玉瓶本身材質非凡,霞光流轉,但裡麵盛放的東西散發出的氣息卻極其詭異——刺鼻的藥味中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甜,隱隱還有一絲暴躁的能量波動從瓶口泄露出來,攪動著周圍冰冷的空氣。
赤炎大步流星,目標明確,一雙銅鈴大眼精光四射,直直鎖定在顧硯身上。他甚至沒分給旁邊抱著劍、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淩雲霄半個眼神,仿佛那隻是一尊無關緊要的冰雕。
“哈哈!福星!看師叔給你帶了什麼好寶貝!”赤炎幾步就衝到顧硯麵前,蒲扇般的大手一伸,那霞光四溢卻又散發著可疑氣味的玉瓶就塞到了顧硯鼻子底下,“‘反魔氣護體金丹’!老子熬了三天三夜,炸了七個上品丹爐才煉成的獨一份!快,趁熱乎吃了它!”
濃鬱的藥味直衝腦門,顧硯被嗆得眼前發暈,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看著眼前流光溢彩卻氣息詭異的玉瓶,仿佛那不是救命的金丹,而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毒氣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