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燼的“禮物”與暗處的警告
“我隻想安靜地當條鹹魚!!!”
那聲嘶力竭、帶著哭腔的呐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巨大靈葵的陰影下激起短暫而劇烈的漣漪後,便迅速被一片死寂的真空吞沒。
死寂中,隻有顧硯壓抑不住的、細碎委屈的抽泣聲,以及那枚掉在地上、還在“嗤嗤”冒著不甘心紅煙的“龍精虎猛竄天丹”,證明著方才那場荒誕鬨劇的真實性。
淩雲霄僵在半空的手,緩緩收了回來。猩紅的寒眸深處,那凝固的錯愕如同冰麵裂開,翻湧起更加濃稠的戾氣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他死死盯著聚靈陣中那個炸著毛、流著淚、如同被逼到絕境幼獸般的貓耳少年,又掃了一眼擋在前方、陣紋流轉的冰璃,最後,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狠狠剮過地上那顆礙眼的“竄天丹”和一臉茫然的赤炎。
「…鹹魚…」一道冰冷的心聲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針,帶著極度的不悅和一種被冒犯的煩躁,狠狠紮入顧硯混亂的意識。
他再沒有說一個字。
隻是周身那本就森寒如獄的劍壓,驟然狂暴!如同無形的颶風,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
“轟——!”
聚靈陣的光罩劇烈扭曲波動!冰璃指尖陣紋急速閃爍才勉強穩住。而距離淩雲霄最近的一片生長著低矮靈草的區域,則如同被無形的巨刃橫掃而過!數十株生機勃勃的靈草,瞬間被恐怖的劍氣絞碎、冰封,化為一片覆蓋著黑色冰霜的齏粉!
做完這一切,淩雲霄看也沒看任何人,懷抱玄冰劍,玄色身影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百草園蔥鬱的林木深處。隻留下一地狼藉的冰屑,和空氣中久久不散的、令人心悸的殺伐寒意。
“嘖!不識好人心!”赤炎被那狂暴的劍壓掃得後退半步,看著地上被冰封的靈草和自己那顆還在冒煙的“竄天丹”,黑臉上滿是懊惱和一絲被吼了的委屈。他彎腰,動作粗魯地將那顆丹藥撿起來,在道袍上蹭了蹭灰,又看了看陣中那個抱著貓、縮成一團、肩膀還在微微聳動的顧硯,最終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嘟囔道:“躺就躺吧!躺廢了彆來找師叔!”說完,也氣呼呼地一甩袖子,火紅的身影帶著濃鬱的、不甘心的藥味,咋咋呼呼地衝向了另一個方向,大概是繼續禍害其他靈草去了。
聚靈陣前,隻剩下冰璃和陣中瑟瑟發抖的顧硯。
冰璃清冷的眸子掃過淩雲霄劍氣肆虐的痕跡,又落在顧硯身上。玉簡上的符文依舊在流轉,忠實地記錄著:“…目標情緒爆發峰值…語言行為分析:‘鹹魚’定義確認…能量場劇烈紊亂…聚靈陣穩定性受外力衝擊下降17…”
她指尖靈光微閃,那層籠罩著顧硯、閃爍著冰藍陣紋的光罩如同水波般緩緩斂去。微型聚靈陣的核心陣盤和陣旗自動飛回她手中。那張散發著自然清香的柔軟草墊,也被她輕輕一點,化作一道流光收入儲物袋。
做完這一切,冰璃的目光再次落在顧硯身上。他依舊蜷縮在原地,抱著墨玉,將臉深深埋在膝蓋和黑貓的皮毛裡,隻有那對炸毛的貓耳和微微顫抖的肩膀暴露著他的無助和崩潰。
冰璃沉默了片刻,清冷的聲音如同冰雪初融的溪流,平靜地響起,打破了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數據有效。”
“下次繼續。”
四個字,宣告了這次“實驗”的階段性成果。沒有安慰,沒有歉意,隻有純粹的結果導向。
說完,她月白道袍微拂,如同沒有重量的雪花,轉身飄然而去。清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百草園濃鬱的靈霧和參天古木之間,隻留下原地濃鬱的數據氣息和一片狼藉。
巨大的靈葵下,隻剩下顧硯一人一貓。
死一般的寂靜重新籠罩下來,比之前更加沉重。沒有了聚靈陣的舒適,沒有了那些聚焦的目光,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社死羞恥。
“嗚……”顧硯終於忍不住,將臉更深地埋進墨玉溫暖的皮毛裡,壓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泄露出來。淚水迅速浸濕了黑貓的毛發。墨玉沒有掙紮,隻是伸出帶著倒刺的溫熱舌頭,輕輕地、一遍遍地舔舐著主人冰涼的手背,喉嚨裡發出安撫性的“呼嚕”聲。
太累了。
太丟人了。
他就像一隻被剝光了丟在鬨市的小醜,所有的掙紮、反抗、甚至是最後的爆發,在那些絕對的力量和純粹的“求知欲”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而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夕陽的金輝染紅了百草園上方的雲霞,將巨大的靈葵葉片也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顧硯才終於哭累了。眼淚流乾了,隻剩下麻木的空洞和渾身散架般的疲憊。
他抱著墨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雙腿因為長時間的蜷縮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而虛軟無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他不敢抬頭,不敢看任何方向,隻是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本能,朝著靈獸苑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頭頂那對貓耳,也徹底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可憐巴巴地耷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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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仿佛沒有儘頭。沿途偶爾遇到幾個弟子,對方在看清是他後,無不臉色劇變,如同見了鬼魅般迅速低頭繞行,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顧硯對此毫無反應,他已經麻木了。他現在隻想回到那個破碎的、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小院,那個唯一能給他一絲虛假安全感的囚籠。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即將沉入地平線時,顧硯終於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回到了靈獸苑那個角落。
院門那道猙獰的裂口依舊嘲弄地張著。院內,破碎的石塊、倒塌的院牆、被劍氣犁過的地麵…一片狼藉,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淒涼。
然而,就在這片蕭瑟破敗的院落中央,那張唯一還算完好的石桌上,卻多了一樣東西。
一個……窩?
顧硯的腳步頓住了,空洞的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
那是一個用整塊玉石雕琢而成的窩。玉石通體呈現出一種極其溫潤的、如同羊脂般的乳白色,內部隱隱流動著淡金色的暖光,即使在這昏暗的暮色裡,也散發著柔和而溫暖的光暈,將石桌周圍一小片區域都照亮了。
那窩的形狀……顧硯的瞳孔微微收縮。
那分明是一個極其精致、甚至堪稱奢華的……貓窩!
線條流暢圓潤,邊緣打磨得光滑無比,沒有一絲棱角。窩的內壁和底部,鋪著一層厚厚的、不知由何種妖獸絨毛製成的軟墊。那絨毛呈現出一種純淨無瑕的雪白色,根根分明,柔軟得不可思議,仿佛最上等的雲朵。僅僅是看著,就能想象到陷入其中的極致舒適感。
更奇異的是,一股極其清幽淡雅、卻又帶著強大安神定魂效果的香氣,正從那貓窩中嫋嫋散發出來。香氣入鼻,顧硯那如同被無數鋼針穿刺的、混亂疲憊到極點的識海,竟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如同浸泡在溫水中般的舒緩和平靜!
萬年暖玉!頂級安神香!不知名的珍稀妖獸絨!
這貓窩的每一寸,都透著一種低調到極致的奢華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顧硯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比淩雲霄的劍壓更冷,比冰璃的陣元力更刺骨!
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目光掃過石桌。
沒有署名。
沒有隻言片語。
但就在他目光觸及那溫暖貓窩的瞬間——
左手手腕處,那枚冰晶花瓣烙印深處,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驟然爆發!如同蟄伏的毒蛇蘇醒,狠狠咬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