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蹤城啟,貓的預警
青梧宗的風,似乎永遠帶著一絲洗練的草木清氣,但吹拂在顧硯身上,卻總裹挾著揮之不去的、無形的審視。距離葬魂峽穀那場風暴不過半月餘,心口那枚若隱若現的黑色貓爪烙印,如同一個深埋的冰核,時刻提醒著他身份的劇變與如影隨形的陰影。淩雲霄的劍意依舊會在破曉時分籠罩小院片刻,冰冷而執著;赤炎送來的丹藥堆滿了角落,帶著粗糲的關懷;冰璃布下的強大防護陣盤無聲運轉,隔絕窺探的同時也隔絕了尋常弟子的靠近。
他成了宗門裡一個行走的謎團與禁忌,一個被貼上“神裔”與“禁臠”雙重標簽的特殊存在。這份特殊,在今日,化作了實實在在的“召喚”。
“迷蹤城遺跡?”顧硯看著眼前麵容肅穆的傳令長老,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墨玉蹲在他腳邊,碧綠的豎瞳警惕地盯著來人。
“不錯。”傳令長老的聲音平板無波,眼神卻帶著一種評估的銳利,在顧硯蒼白的臉和那對微微抖動的貓耳上掃過,“新近發現的上古遺跡,位於西北絕域邊緣。空間錯亂,機關詭譎,幻境叢生,凶險異常。宗門聯合風翎羽族、岩崗石靈族等友宗共同探索。你,被點名加入先鋒隊。”
“點名?”顧硯的聲音有些乾澀。他可不認為這是什麼看重。
長老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複雜,快得幾乎難以捕捉,語氣卻依舊平穩:“你的‘天賦’,在葬魂峽穀有目共睹。此行凶險,需要…特殊人才。”他頓了頓,補充道,“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山門傳送陣集合。”說完,不再給顧硯任何詢問或拒絕的機會,轉身便走,步履間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意味。
特殊人才?探路的石子罷了。顧硯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湧的澀然。宗門需要他這份“獨特”,或許更因為他身上那個魔頭烙印帶來的無形“威懾”——一個被容燼標記的私有物,在某些極端險地,反而可能成為一張詭異的護身符?亦或者,是投石問路,試探那魔頭的底線?
墨玉蹭了蹭他的小腿,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咽,帶著不安。
“沒事的,墨玉。”顧硯蹲下身,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指尖卻一片冰涼。心口那枚烙印,此刻如同一個沉睡的冰點,並無異樣。但迷蹤城…僅僅是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任何修士心生忌憚。上古遺跡,意味著失落的傳承,也意味著致命的未知。
一個時辰後。
青梧宗巨大的山門傳送陣光芒衝天而起,空間扭曲的嗡鳴聲震耳欲聾。當光芒散去,刺骨的罡風裹挾著乾燥沙礫的氣息撲麵而來,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死寂的戈壁。大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像是被乾涸的血液反複浸染。嶙峋的怪石如同巨獸的骸骨,猙獰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視野的儘頭,地平線扭曲晃動,仿佛空間本身都在不安地呻吟。
而就在這片荒涼死寂的中心,一座龐然大物巍然矗立。
迷蹤城。
它並非想象中的殘垣斷壁,整體輪廓竟保存得相對完整,隻是風格極其怪異。巨大的城牆並非筆直,而是呈現出一種令人眩暈的扭曲弧度,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擰轉過。城牆材質非金非石,是一種暗沉如墨、卻又在特定角度折射出五彩斑斕光暈的奇異晶體。無數或大或小的孔洞遍布牆體,如同蜂巢,透出幽深不可測的黑暗。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巨大的城門。它高達十數丈,緊緊閉合著。門板材質與城牆類似,但上麵布滿了繁複扭曲、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銀色紋路。城門周圍的空間呈現出肉眼可見的扭曲狀態,光線在這裡被拉扯、折射、破碎,形成一片光怪陸離、不斷變幻的光暈區域,僅僅是遠遠看著,就讓人神魂不穩,生出強烈的嘔吐感。
青梧宗、風翎羽族、石靈族的隊伍已然集結。青梧宗領隊的是一位麵容古板、氣息沉凝如淵的玄袍長老,顧硯認得他,是執掌宗門陣法的“玄陣子”長老。羽族那邊,為首的是一個麵容俊美、背生一對青色光翼的年輕男子,氣質高傲,眼神銳利如電,正是風翎一脈的翹楚。石靈族則是一個身材異常魁梧、皮膚呈現岩石般灰白色澤的壯漢,名為岩崗,沉默寡言,像一座移動的山嶽。
當顧硯抱著墨玉,在數道含義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略顯沉默地走到青梧宗隊伍末尾時,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風翎羽族那位俊美青年,風翼,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在顧硯身上掃過,尤其是在他那對無法隱藏的貓耳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石靈族的岩崗隻是瞥了一眼,岩石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顧硯能感覺到一股沉重而純粹的壓迫感。
“哼,青梧宗倒是舍得,連‘寶貝’都帶出來了?”風翼的聲音不大不小,帶著羽族特有的清越,卻字字清晰,充滿了玩味和一絲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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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陣子長老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沉聲道:“風翎少主慎言。顧硯身負特殊感知天賦,或對此行有益。時間緊迫,準備入城。”
風翼輕哼一聲,不再言語,但那眼神裡的探究和輕視卻絲毫未減。
顧硯沉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將墨玉抱得更緊了些。小家夥似乎也感受到了環境的詭異和那些不善的目光,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威脅性的呼嚕聲,碧綠的豎瞳警惕地環視四周。
然而,當顧硯的目光真正落在那座扭曲的巨大城門上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瞬間攫住了他!
心口深處,那枚沉寂的黑色貓爪烙印,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灼熱!並非滾燙的疼痛,而是一種強烈的、近乎沸騰的悸動!仿佛沉睡的古老血脈被同源的、混亂的氣息驚醒,發出無聲的咆哮。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自血脈深處奔湧而出——不是麵對容燼時的恐懼和屈從,也不是在葬魂峽穀麵對怨念時的排斥。那是一種極其強烈的警惕!混雜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想要深入其中一探究竟的探索欲望!仿佛那扭曲混亂的門後,有什麼東西在強烈地吸引著他,召喚著他,同時也散發著致命的危險氣息。
“喵嗚——!”臂彎裡的墨玉也突然變得異常興奮,不再是警惕的低吼,而是衝著那扇巨大的、扭曲光線的城門,發出了一聲短促而高亢的叫聲!小小的身體繃緊,前爪不安地刨動著,碧綠的豎瞳死死盯著城門方向,瞳孔縮成一條細線,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感興趣又充滿威脅的東西。
顧硯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在旁人眼中,那城門周圍隻是混亂的光影。但在他此刻被血脈強烈喚醒的感知中,城門附近的空間如同一鍋煮沸的、粘稠的毒湯!無數肉眼不可見的空間裂隙如同細密的蛛網時隱時現,混亂的空間波動形成肉眼可見的、不斷變幻的力場漩渦。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門內方向,透出幾股極其隱晦、如同毒蛇般潛伏著的森然殺機!冰冷、陰毒、充滿了陷阱的惡意!
“玄陣子長老,”顧硯忍不住開口,聲音因為血脈的躁動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城門附近空間極度紊亂,且…有埋伏的殺機!”
他的提醒,在肅穆的隊伍中顯得格外突兀。
玄陣子長老眉頭緊鎖,目光如電掃過城門區域,手中一枚古樸的青銅羅盤指針瘋狂亂轉,印證了顧硯的話。風翼和岩崗也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風翼更是嗤笑一聲:“感知倒是敏銳。不過,迷蹤城開門殺,乃是常識。玄陣子長老自有應對之法。”言語間,顯然認為顧硯有些小題大做,甚至是刻意表現。
玄陣子長老並未理會風翼,他麵色凝重,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道精純的靈力如同活物般探出,小心翼翼地刺向城門附近那些扭曲的光影,試圖推演安全路徑和觸發機關的位置。他使用的是修真界流傳已久的、應對古遺跡空間陷阱的推演秘法“定星引”,此法在以往諸多遺跡探索中屢建奇功。
隊伍在長老的示意下,開始緩慢而謹慎地向前推進,呈扇形散開,各自凝神戒備。冰璃的位置在顧硯斜前方,她神情專注,指尖已有幽藍色的陣紋光芒在悄然流轉,隨時準備激發護身陣法。
顧硯的心卻隨著靠近城門,跳得越來越快。血脈的預警和墨玉的躁動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來越強烈!他死死盯著腳下暗紅色的地麵,那看似堅實的地麵,在他被強化的感知裡,卻透著一股詭異的能量波動,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口!
“小心腳下!”顧硯幾乎是嘶吼出聲!在玄陣子長老的推演靈光剛剛觸及城門下方某片區域的同時,顧硯體內貓係血脈賦予的、超越常理的危機直覺猛地炸開!比思維更快,他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前撲!
目標不是後退,而是斜前方的冰璃!
他來不及解釋,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防,左手死死抱住躁動欲撲的墨玉,右手在間不容發之際,猛地抓住了冰璃那素白衣裙的袖擺,用儘全身力氣向後狠狠一拽!
冰璃猝不及防,被拽得一個趔趄向後倒去!她反應也是極快,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愕,但手上動作毫不停滯,幾乎在被拽倒的同時,指尖幽藍光芒大盛!
“嗡——!”
一道凝實無比、閃爍著無數精密符文的冰藍色菱形護盾瞬間在她身前展開,範圍剛好將她和被她帶得身形不穩的顧硯籠罩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