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院門敞開著,如同一個被撕開的傷口,暴露在風雪中。院子裡,積雪被踐踏得一片狼藉,七八個穿著黑色短褂的黑蛇幫眾呈半圓形圍堵在主屋門前,為首的正是臉上傷疤還未完全愈合的刀疤李,他雙手抱胸,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殘忍。
老煙槍被兩個嘍囉死死架住胳膊,拚命掙紮,口中怒罵著,卻無濟於事。石墩則被另外三人纏住,他雖然力氣大,但雙拳難敵四手,身上已經挨了好幾下,動作明顯遲緩,隻能勉強護住身後。
而被他們護在身後的,正是被逼到牆角、臉色慘白、眼中含淚卻倔強地不肯落下的小七。一個嘍囉正伸手要去抓他。
“小兔崽子,上次讓你跑了,這次看誰還能救你!”刀疤李獰笑著,“彪爺說了,五十兩拿不出來,就拿你這小崽子抵債!跟咱們回堂口‘享福’去吧!”
“放開我!燼哥回來不會放過你們的!”小七聲音發顫,卻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決絕。
“陸燼?”刀疤李嗤笑一聲,滿是鄙夷,“那個縮頭烏龜?指不定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就算他回來,老子今天連他一塊收拾!”
話音未落,一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突兀地在院門口響起:
“哦?是嗎?”
這聲音不大,卻像帶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所有人都是一怔,齊刷刷地轉頭望向院門。
隻見一個身影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穿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破舊皮襖,半張臉被粗布遮掩,隻露出一雙深邃得如同古井、卻又仿佛有橘紅色火苗在其中靜靜燃燒的眼睛。
他站在那裡,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單薄,但周身卻散發著一股與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的沉靜氣息。風雪似乎都在他身邊繞行。
“燼哥!”小七第一個認出那雙眼睛,驚喜交加地喊出聲,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老煙槍和石墩也看到了他,眼中瞬間爆發出希望的光芒,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擔憂取代。陸燼回來了是好事,可眼前這局麵…
刀疤李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是陸燼,而且依舊是那副窮酸落魄的樣子,驚懼立刻化為了被挑釁的暴怒。
“陸燼!你他媽還真敢回來!”刀疤李推開身前的小弟,走上前,上下打量著陸燼,臉上滿是狠戾,“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五十兩銀子,連本帶利,今天少一個子兒,你們誰都彆想好過!”
陸燼沒有理會他的叫囂,目光緩緩掃過院子裡的情況,看到老煙槍和石墩身上的傷,看到小七驚恐未消的眼神,他眼底那抹橘紅色的光芒,似乎跳動得更加明顯了一些。
但他依舊沒有動怒,隻是平靜地開口,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放開他們。”
“放開?”刀疤李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陸燼的鼻子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命令老子?識相的,趕緊把錢拿出來,再跪下給爺爺磕三個響頭,說不定老子心情好,隻打斷你兩條腿!”
他身後的嘍囉們也跟著哄笑起來,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陸燼沉默了一下,然後,他緩緩抬手,扯下了遮臉的粗布。
露出了一張比離開時更加蒼白、卻也更加堅毅的臉龐。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得讓人心悸。
“我說,”他再次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放開他們。”
刀疤李被他這眼神看得莫名有些心底發毛,但眾目睽睽之下,他絕不能露怯,惱羞成怒地吼道:“給臉不要臉!兄弟們,先給我廢了他!”
得到命令,離陸燼最近的兩個嘍囉立刻獰笑著撲了上來,一人揮拳砸向他麵門,另一人則抬腳踹向他小腹,配合默契,下手狠辣。
若是之前的陸燼,麵對這圍攻,隻能憑借經驗和狠勁周旋。但此刻——
陸燼腳下未動,隻是在那拳頭和腳影即將及體的瞬間,身體以一個極其微小而精準的角度,如同風中柳絮般,輕輕一晃。
“嗖!”“啪!”
拳腳幾乎同時落空!揮拳的嘍囉因用力過猛,一個趔趄向前衝去;踹腳的嘍囉則感覺像是踢在了滑不溜手的冰麵上,力道被引偏,差點失去平衡。
兩人臉上都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而就在他們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電光石火間,陸燼動了!
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隻是看似隨意地伸出了雙手。左手如靈蛇出洞,精準地扣住了前衝嘍囉的手腕,輕輕一拉一抖!
“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伴隨著淒厲的慘叫,那嘍囉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整個人被一股巧勁帶得淩空翻轉,重重砸在另一個剛剛站穩的嘍囉身上,兩人頓時滾作一團,哀嚎不止。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乾淨利落!
院子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刀疤李臉上的獰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驚疑和一絲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