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陸燼隻吐出一個字,語氣沒有絲毫動搖。他整理了一下被風雪打濕的衣襟,邁步走了進去。
他的遊說方式在這裡也變了。不再空泛地講大道理,而是更直接,更貼近他們的生活。
“大叔,聽說城防營在招人搬滾木壘石,一天管兩頓飽飯,還有三個銅板。”
“大嫂,護城隊缺人縫補帳篷、燒熱水,願意來的,每天能領一份口糧,優先保障家裡孩子。”
“霜鬼要來了,大戶靠不住,軍府也靠不住。但我們自己不能放棄!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咱們窮人幫窮人,未必就沒有活路!”
沒有激昂的號召,隻有最樸素的生存需求和對“窮人幫窮人”這一最原始互助理念的呼喚。
效果依然不明顯。大多數人隻是麻木地看著他,或者警惕地躲開。一下午過去,明確表示願意加入護城隊,或者提供幫助的,隻有寥寥數人——一個因為兒子被征調修城牆而無人贍養、願意去燒熱水的孤寡老人;一個家裡實在揭不開鍋、為了那點口糧願意去搬石頭的中年力夫;還有兩個半大的小子,眼神裡帶著一絲野性和對“加入隊伍”的好奇。
成果微乎其微。
當陸燼和小七帶著一身疲憊與風雪返回驛站時,其他幾路派出遊說的人也陸續回來了。情況大同小異,甚至更糟。有人遭遇了冷嘲熱諷,有人被直接轟出門外,還有人彙報,黑蛇幫的人也在暗中活動,威脅那些與護城隊接觸的商戶。
驛站前堂的氣氛,比出發前更加沉悶。奔波一天的挫折感,如同陰雲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理想很豐滿,但現實骨感的程度,超乎了年輕人的想象。
老煙槍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歎了口氣,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緩和氣氛。
“砰!”
驛站那扇不算結實的大門,被人從外麵一腳狠狠踹開!木屑紛飛!
隻見“泥人周”帶著他窯廠七八個渾身沾滿泥灰、手持鐵釺棍棒的工匠學徒,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泥人周那張黝黑的臉上此刻滿是怒容,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小七等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握緊了武器,以為對方是來找茬的。
陸燼卻站起身,迎了上去,麵色平靜:“周叔,您這是?”
泥人周沒看陸燼,目光在堂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角落裡一個正準備悄悄溜走的、尖嘴猴腮的男子身上,他猛地伸手指著那人,怒吼道:
“王老五!你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是不是你偷偷把窯廠準備捐給護城隊的陶罐,賣給了黑蛇幫?!還散播謠言,說陸指揮要強征我們所有家當去送死?!”
他帶來的工匠們立刻上前,將那嚇得麵如土色的王老五扭住。
泥人周這才轉向陸燼,他胸膛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但眼神卻異常清澈和堅定。他對著陸燼,重重一抱拳,聲音洪亮,帶著窯火般的熾熱:
“陸指揮!我‘泥人周’和窯廠剩下的三十二個兄弟,信你!我們跟定你了!有力出力,有命拚命!從今天起,窯廠出的每一塊磚,每一個罐,都先緊著咱們護城隊!”
他猛地一揮手:“把咱們帶來的東西,抬進來!”
幾名工匠應聲,抬進來幾個沉甸甸的籮筐,裡麵裝滿了新燒製的、可用於投擲的厚壁陶罐,以及一些修複城牆用的特製磚坯。
看著那滿筐的物資和泥人周堅定的眼神,堂內原本沉悶的氣氛,仿佛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的窯磚,瞬間炸開了一絲滾燙的生機!
響應者雖依舊寥寥,但第一簇真正意義上的火苗,終於在這冰冷的絕境中,頑強地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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