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無意識散發出的“萬家燈火”之力,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撐起的一頂脆弱卻堅韌的帳篷,為精疲力儘的小隊提供了寶貴的喘息之機。雖然無法完全隔絕地底那令人窒息的“心跳”壓迫與無處不在的低語,卻成功地將最致命的精神侵蝕抵擋在外,讓眾人的神智得以清明。
鴆十三抓緊時間,為眾人分發最後的固本培元丹藥,處理新增的傷勢,尤其是蒼牙背上那觸目驚心的骨裂和陸燼因過度透支而近乎枯竭的元氣。影九和隼七則如同最警惕的哨兵,守在通道前後,耳朵捕捉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謝知味則強忍著依舊縈繞在耳邊的惡意低語,趴在地上,借助儀器微光,飛快地記錄著沿途的符文、地質樣本以及陳森偶爾在昏迷中泄露的隻言片語。
“不能久留。”蒼牙聲音沙啞,他感受著背後膏藥傳來的絲絲涼意緩解著劇痛,但妖族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地底那個“東西”的憤怒正在積聚,陸燼那奇異的庇護之力不知能持續到幾時。“必須立刻撤離,把情報帶回去。”
眾人皆無異議。此行目的已然達到——確認了第七前哨站的淪陷,發現了影月教與地底“規則扭曲源點”的關聯,獲取了關鍵性的證據“陳森和謝知味記錄的數據”,甚至窺見了烈陽神朝“歸寂派”可能介入的蛛絲馬跡。繼續深入,無異於送死。
“原路返回風險太大,那些‘噬魂瘴’和影月教的殘餘可能還在活動。”隼七分析道,“我記得地圖上標注,這條主勘探通道在更深層有一個備用出口,通往葬雪原的另一側,雖然距離永凍城更遠,但可能更隱蔽。”
“能找到嗎?”鴆十三問。
“我試試。”影九言簡意賅,身影融入黑暗,向前方探去。
片刻後,她返回,點了點頭:“找到了出口標記,但通道部分坍塌,需要清理,而且…外麵風雪很大。”
有路就好。
小隊立刻行動起來。在影九的指引下,他們找到了一處被落石半封堵的岔路,後方隱約有微弱的天光透入。蒼牙不顧傷勢,再次展現出妖族恐怖的力量,與隼七、鴆十三合力,硬生生將堵路的巨石一塊塊搬開或擊碎。
當最後一塊礙事的岩石被蒼牙怒吼著踹飛,冰冷刺骨、裹挾著雪粒的狂風瞬間倒灌而入,吹得眾人幾乎睜不開眼,卻也帶來了久違的、屬於地表的新鮮空氣。
“走!”
沒有絲毫猶豫,小隊依次鑽出通道出口。外麵是一片陌生的冰崖底部,狂風卷著鵝毛大雪,能見度不足十步,但至少,他們離開了那令人絕望的地下深淵。
辨認方向後,小隊頂著狂暴的風雪,開始了最為艱難的返程。陸燼依舊昏迷,由蒼牙和鴆十三輪流背負。謝知味緊緊跟在後麵,深一腳淺一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每個人都透支到了極限,全憑著一股要將情報送回去的信念支撐著。
歸途不再有埋伏截殺,但葬雪原本身的嚴酷,便是最大的敵人。暴風雪、冰裂隙、隨時可能發生的雪崩…每一樣都足以要了他們的命。隼七和影九將偵察能力發揮到極致,一次次避開致命的自然陷阱。鴆十三的丹藥和醫術成了維係小隊生命線的關鍵。蒼牙則如同永不疲倦的磐石,在最危險的路段,總是他第一個踏上去,用身體為隊友開路。
數日後,當永凍城那巍峨雄渾、覆蓋著萬年冰霜的輪廓終於穿透漫天風雪,出現在地平線上時,所有人都幾乎虛脫倒地。
城頭的哨兵發現了這支狼狽不堪、幾乎不成隊形的隊伍,尤其是其中那個顯眼的妖族身影,立刻引起了警覺。但在確認了陸燼的風隼司令牌和鴆十三出示的密級標識後,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了一條縫隙。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間傳遍了風隼司。
當小隊拖著疲憊欲死的身軀踏入風隼司總部那相對溫暖的大廳時,司主,那位獨眼的滄桑將軍,早已帶著幾位核心統領等候在此。他看到被蒼牙小心翼翼放下的、昏迷不醒臉色金紙的陸燼,看到幾乎站不穩卻死死抱著數據板的謝知味,看到傷痕累累、血氣萎靡卻眼神銳利的蒼牙,以及同樣狼狽但堅守崗位的隼七、影九、鴆十三,那隻獨眼之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沒有多問,立刻沉聲下令:“最好的醫官!立刻救治!開啟甲字號靜室,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擾!”
訓練有素的風隼司人員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將陸燼抬走,同時也有人引導謝知味、蒼牙等人前往不同的區域進行救治和休整。
數個時辰後,風隼司最深處的機密會議室內。
司主獨坐主位,麵前擺放著謝知味整理出的核心數據報告、影九和隼七補充的行動細節記錄,以及鴆十三對陳森身體狀況和所中精神蠱毒的初步分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沉重到極點的壓力。
“…規則扭曲源點…主動推動寒潮…影月教喚醒儀式…烈陽歸寂派疑似介入…”司主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每念出一個詞,他周身的寒氣就重一分,“好,很好。怪不得前線壓力驟增,怪不得內部屢屢泄密…原來根源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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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頭,獨眼如鷹隼般掃過剛剛經過初步治療、臉色依舊蒼白但堅持前來彙報的謝知味和鴆十三,蒼牙拒絕出席,隼七影九隱於暗處值守:“你們帶回來的情報,價值連城!足以改變北冥目前的被動局麵!”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與震驚,目光落在昏迷未醒的陸燼所在的方向,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陸燼…這次,他立下了潑天大功。還有你們每一個人。”
“司主,”謝知味掙紮著起身,語氣急切,“當務之急是必須立刻采取行動!那個‘源點’的活躍度越來越高,影月教的儀式不知進行到了哪一步,一旦讓他們成功…”
“我明白。”司主打斷他,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冷硬與決斷,“此事關乎國本,已非風隼司一家所能決斷。我會立刻密報軍府大都督,並提請召開最高軍機會議。”
他頓了頓,看向鴆十三:“那個陳森,不惜一切代價,撬開他的嘴!我要知道影月教在軍府內部,到底還埋了多少釘子!”
“是!”鴆十三領命。
“謝先生,”司主又看向謝知味,“你和你的數據,是接下來所有行動的關鍵。你需要什麼,風隼司全力配合,我要你在最短時間內,拿出針對那個‘源點’的遏製方案,哪怕是理論上的!”
“在下必竭儘全力!”謝知味肅然應道。
命令一條條下達,整個風隼司如同精密的機器,開始圍繞著這份用鮮血與生命換回的情報高速運轉起來。
當陸燼在三日後,於充斥著濃鬱藥香的靜室中緩緩蘇醒時,映入眼簾的,是守在床邊、眼中帶著血絲卻麵露喜色的鴆十三,以及坐在不遠處、正對著一堆數據卷軸抓耳撓腮的謝知味。
“醒了?”鴆十三鬆了口氣,遞過一碗溫熱的藥汁。
謝知味也立刻湊了過來,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興奮與後怕:“陸隊長!你終於醒了!司主來看過你好幾次!我們帶回來的情報震動了整個高層!軍府已經開始秘密調動了!”
陸燼感受著體內依舊空空蕩蕩的丹田和隱隱作痛的道爐,以及那盞仿佛沉睡過去、感應微弱的心燈,虛弱地問道:“…大家都好嗎?蒼牙兄他…”
“都好,都好!”謝知味連忙道,“蒼牙兄傷勢恢複得比預料中還快,已經能下地走動了,就是…脾氣好像更臭了點。影九和隼七也隻是皮外傷和元氣損耗,都在休養。”
陸燼這才稍稍安心,接過藥碗,緩緩飲下。溫熱的藥力流入四肢百骸,帶來一絲久違的暖意。
他知道,他們將風暴的消息帶回了港灣。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
功成返風隼,隻是下一場更大波瀾的序曲。而他,以及他身後這支在生死間淬煉而成的小隊,注定將被卷入這洪流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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