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剛過,冷院藥爐餘溫未散,遠處突然傳來金屬交擊的脆響,驚得簷角銅鈴叮當亂顫。
阿苓剛給藥爐添完炭,手一抖,火鉗當啷掉在地上。
她連鞋都顧不得穿,赤著腳撞開房門,發辮散成亂草:“王妃!王爺房裡暴起了!”
雲知夏正在整理藥櫃,聞言指尖一頓。
她記得三日前替蕭臨淵診脈時,他體內的毒素已順著經絡侵至中樞,原以為還能撐半月,不想竟提前發作了。
“具體情形?”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動作利落地係著盤扣。
阿苓喘得厲害,褲腳還沾著白日采藥時的草屑:“守夜的小順子說,王爺先是把參湯砸了,接著就掀了妝台——那妝台是皇上賜的金絲楠木!後來太醫要近身,他直接抄起佩刀……現在墨統領帶著暗衛圍了正院,可誰都不敢進去!”
春桃正給燭台剪燈花,剪刀“啪”地掉在案上,燭淚濺在脈案上,暈開團模糊的墨漬:“王妃,您不能去啊!王爺現在見人就砍,前兒張側妃的貼身丫鬟不過端錯了茶盞,都被他抽了二十鞭……”
雲知夏係好最後一顆盤扣,轉身從藥箱裡摸出銀針包。
她的指節在燭火下泛著冷白,聲音卻穩得像山岩:“正因為他見人就砍,才不能等。”
春桃急得眼眶發紅,撲過來攥住她的衣袖:“可您是棄妃,王爺若傷了您,誰會替您說話?”
“替我說話的人,從來不該是彆人。”雲知夏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將藥箱背帶往肩上提了提,“去偏房取冰袋,再把鎮痛散用蜜水調開。阿苓,你跟我走。”
王府正院的朱漆門半開著,門縫裡漏出刺目的刀光。
雲知夏剛轉過影壁,便聽見裡頭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混著暗衛壓抑的悶哼。
墨七站在台階下,左額角有道血痕,玄色披風被劃開道口子,正隨著夜風獵獵翻卷。
“王妃止步!”他伸手攔住她,聲音裡帶著喘,“主子此刻神誌全失,方才已傷了三名近侍,連陳太醫的肋骨都斷了兩根。”
雲知夏抬頭望去。
燭火在窗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那是蕭臨淵,玄袍被撕得破破爛爛,手裡的長刀正架在個小太監脖子上,刀尖壓得皮膚泛出青白。
“他不是瘋了,是毒攻心脈。”她解下藥箱背帶,“讓開。”
墨七瞳孔微縮。
他跟了蕭臨淵十年,從未見過哪個女子敢在這種時候往虎口裡鑽。
可當他對上雲知夏的眼睛時,那潭深不見底的冷靜竟讓他鬼使神差地退開半步。
門簾被風卷起一角。
雲知夏提著燈跨進去的瞬間,滿室血腥氣撲麵而來。
蕭臨淵猛地轉頭,赤紅眼仁裡映著跳動的火光,活像頭被激怒的野獸。
“潑冷水!”她大喝一聲。
話音未落,蕭臨淵的刀已劈來。
雲知夏側身一閃,刀鋒擦著她耳際劃過,割下一縷青絲。
她反手從袖中抖出銀針,腕間運力——“噗”地一聲,銀針沒入他肩井穴。
蕭臨淵悶哼,動作頓了頓。
雲知夏趁機撲過去,食指重重叩在他後頸風府穴上。
這是前世學的急救手法,專門用來壓製狂躁症患者的神經反應。
他的身體明顯一僵,刀當啷落地,卻反手攥住她的手腕,指節幾乎要嵌進她骨頭裡。
“痛……”他喉間溢出破碎的**,額角的汗大顆大顆砸在她手背上,“痛得要燒起來……”
雲知夏被他拽得踉蹌,卻趁機摸到他腕脈。
脈息亂得像擂鼓,還帶著細微的震顫——正是神經毒素侵蝕中樞的典型症狀。
她從藥箱摸出冰袋,按在他頸側大椎穴上:“阿苓,鎮痛藥汁!”
阿苓早候在門邊,聞言衝進來,端著青瓷碗就往蕭臨淵嘴裡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