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指尖剛碰到那片銀杏葉,葉尖的青黑藥漬便蹭上了她的指腹。
她猛地縮回手,湊到鼻尖輕嗅——是極淡的苦杏仁味,混著一絲腥甜,像極了上月將軍府周氏案裡那碗“補身湯“的餘韻。
“周夫人的控神湯......“她喉結動了動,轉身抓起案上的賬冊。
月光透過窗紙漏進來,照得“安神飲“三個字泛著冷光。
她翻到藥材配伍頁,指甲在“紫花地丁三錢“的批注下劃出折痕——連續三批的記錄裡,紫花地丁的分量都比往年少了兩錢,取而代之的是被墨筆輕描淡寫帶過的“其他佐藥“。
“阿苓!“她扯著嗓子喊隔壁屋的小藥童,聲音發顫,“取周氏案的驗毒記錄來!“
話音未落,門簾已被掀開。
雲知夏裹著月白棉袍立在門口,發間銀簪還沾著藥爐的焦香:“慌什麼?“
白芷的手一抖,賬冊“啪“地摔在桌上。
她撲過去抓住雲知夏的衣袖,指尖涼得像冰:“姑娘,您看這安神飲的配伍——蟾酥、麝香、苦杏仁,和周氏的控神湯簡直是一個模子刻的!“她翻開剛送來的官藥樣本,用銀針挑起一小撮深褐色藥末,“我試過了,加醋會泛淡紅,炭火烤有苦杏仁味,和那日從周夫人胃裡摳出來的毒一模一樣!“
雲知夏的瞳孔驟然縮緊。
她接過銀針,對著月光仔細辨認藥末——顆粒細碎均勻,顯然經過精細研磨。“控神湯“是她前世在暗網見過的禁藥,通過微量毒素長期侵蝕中樞神經,讓人逐漸喪失自主判斷,隻聽施毒者指令。
原主被毒殺前那碗“補湯“裡,她就嘗出了類似痕跡,卻不想這東西竟能堂而皇之地混進官藥。
“名單呢?“她聲音沉得像壓了塊鉛。
白芷從賬冊夾層抽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麵用朱砂點了十二顆星子:“太醫院每月往這十二戶送安神飲,都是六品以上京官。“她指著最末的“戶部員外郎“四個字,“前日我去給張大人瞧腿傷,他竟對著牆根的螞蟻念叨"皇上聖明",念叨了整整半個時辰——和周夫人毒發前的症狀一模一樣!“
雲知夏的指節捏得發白。
她轉身推開後窗,夜風吹得藥圃裡的紫蘇葉沙沙作響。
三日前開棺驗屍時,百姓舉著火把喊“青天大醫“的聲音還在耳邊,可這十二顆朱砂星子,分明是懸在京城頭頂的十二把刀。
“阿苓。“她沒回頭,“把《藥材雙冊記》拿來。“
小藥童捧著漆盒跑進來時,雲知夏正對著太醫院的出庫記錄冷笑。
紫花地丁每月固定撥出二十斤,批注裡清一色“禦前特供“,可靖王府的藥檔上,蕭臨淵的沉屙方子從未用過這味藥。“他們用毒,已經從後宅,蔓延到朝堂了。“她將兩本冊子重重合上,震得燭火跳了跳。
白芷突然注意到她腕間的紅痕——那是前日開顱時被骨屑劃的,此刻竟泛著詭異的青。
雲知夏順著她的目光低頭,從妝匣裡取出顆漆黑藥丸。
藥丸上刻著“沈“字,是前世師兄沈硯在她出師時贈的“溶毒丹“。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藥汁裡,本應瞬間澄清的藥汁卻緩緩發黑。
“我的身體,快到極限了。“她將藥碗推到桌角,聲音輕得像歎息。
前世為研究百毒,她每日吞服微量毒藥練出抗毒體質,可重生後原主的身子本就被毒侵蝕,如今又頻繁解毒,溶毒丹的效力正隨著一次次用毒急劇衰減。
“墨七。“她突然提高聲音。
窗欞“哢“地一響,黑衣暗衛從簷角翻下,單膝跪地:“主子。“
“查這十二位官員最近三月的奏疏。“雲知夏扯下腕間的銀鈴,“特彆是"邊軍撥款案"的投票記錄。“
三日後,墨七的密報擺在雲知夏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