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青衫皺得像醃過的菜,可眼神卻亮得驚人:“雲姑娘,我...我有話要說。”
薛懷安的臉色瞬間煞白。
沈硯是太醫院首座沈正的獨子,這些年一直被父親壓著做些抄方的活計。
此刻他踉蹌著走到殿中央,鑰匙在掌心硌出紅印:“這是我爹書房暗櫃的鑰匙。裡麵有本《共生毒素研究報告》...是薛大人讓我爹寫的。”
他掏出一本牛皮紙裝訂的冊子,指尖發顫地翻開:“報告裡說,將曼陀羅堿與鉤吻素按三比一混合,製成‘寧神散’。長期服用者會逐漸喪失自主意識,情緒、決策皆可被操控...”
“住口!”薛懷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你爹是瘋了才寫這種胡話!”
“我爹沒瘋。”沈硯的聲音突然穩了,“他是後悔了。上個月他咳血不止,拉著我的手說,那些藥渣裡的鉤吻素,夠毒殺三個禦林軍。”他轉向皇帝,“陛下,您總說‘朕最近總忘事’,總說‘覺得這宮裡的人都在哄朕’——那不是您老了,是藥裡的毒,把您的腦子當麵團揉了!”
“放肆!”薛懷安突然暴起,抓起案上的鎮紙就要砸向沈硯。
蕭臨淵動得比他還快,甩袖間一枚透骨釘破空而出,精準釘住薛懷安的手腕。
鎮紙“當啷”落地,薛懷安疼得冷汗直冒,卻還在嘶喊:“你們敢動我?鄭相的人可都盯著呢!”
“鄭相?”一直沉默的柳元衡突然拍案而起。
這位刑部尚書的胡子抖得像狂風中的蘆葦,“好個薛懷安,竟與權相勾結,操控聖心!臣請陛下下旨,徹查太醫院上下!”
“查!”
眾人驚覺皇帝不知何時已睜開眼。
他的目光不再渾濁,雖虛弱卻帶著刀一般的銳度。
雲知夏快步上前診脈——寸關尺三脈雖弱,卻沒了先前那詭譎的震顫。
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實處:“陛下醒了。”
殿裡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萬歲”聲。
雲知夏退到一旁,卻見蕭臨淵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他的黑袍沾著雨漬,眼尾的紅痕比昨日更重,可看向她的目光裡,卻沒了往日的疏離。
“查...到...底。”皇帝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讓滿殿人脊背發涼。
雲知夏跪下行禮:“臣婦領旨。”她起身時,瞥見蕭臨淵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抿了抿唇。
她故意忽略他眼底的灼熱,淡淡道:“王爺,您的寒毒藥引子該換了。今晚我讓白芷送新方子到靖王府。”
蕭臨淵的耳尖瞬間泛紅,卻還是繃著張臉點頭。
雨不知何時停了。
宮燈被風掀起一角,照見雲知夏腰間的藥囊在輕輕晃動。
她跟著玄甲衛去太醫院整理密檔時,在最底層的檀木櫃裡翻出本落灰的日誌。
封皮上的墨跡已經模糊,卻能勉強認出“七號試驗體觀察日誌”幾個字,編號處的數字被人用刀刮過,隻餘個模糊的“三”。
她指尖微頓,將日誌收進袖中。
夜更深了,太醫院的更漏“滴答”作響。
雲知夏望著窗外漸起的月光,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暗櫃裡那本日誌的紙頁間,飄出半張泛黃的藥方,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沈氏秘傳”四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