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縣令喉結動了動,終於點了頭。
等衙役們罵罵咧咧撤去柴堆,雲知夏返身時,醫館裡的火光已弱了些。
她推開門,見崔婉兒正蹲在案前,指尖輕輕撫過那張燒焦的藥方殘片。
“這字跡……不是我父。”她聲音發顫,像片被風吹裂的瓷,“我父寫‘霜’字,末筆要帶三分柔,可這勾……”她指甲劃過“霜”字末尾,“像把淬毒的針。”
雲知夏在她身邊蹲下。
檀木匣裡的殘片被月光鍍了層銀,那筆鋒她太熟悉——前世沈玄給她遞毒酒時,手裡的藥方,就是這樣的狠勁。
“真正的凶手,不僅害了你父,還在用他的名頭繼續製毒。”她指腹抵著殘片上的焦痕,“包括地宮裡的‘黑丸’。”
“你怎知地宮?”崔婉兒猛然抬頭,眼裡的淚早乾了,隻剩簇簇火苗。
雲知夏閉了閉眼。
前世她就是在地宮的煉丹爐前,被沈玄推下了熔藥池。
熔漿濺在臉上時,她看清了他腰間的玉佩——與這殘片上的暗紋,分毫不差。
“因為我,也被人用同樣的手段,奪走了性命。”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雲遮住。
小啞的嗚咽聲從屏風後傳來。
雲知夏轉身時,正看見那孩子蜷縮在牆角,指甲在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肩膀劇烈顫抖,像是被什麼臟東西附了身,牆上漸漸顯出歪扭的圖案:一口井,井邊三具屍體,還有個戴麵具的人站在井沿,手裡握著支玉管,管身刻著“清源髓”三個字。
雲知夏的血“轟”地衝上頭頂。
東市古井!
上個月她去查瘟疫源頭時,那井被官府用巨石封了,說是井下有瘟神。
可此刻牆上的井邊,三具屍體的服飾——是她前幾日在義莊見到的,中毒而亡的三個藥商!
“清源髓……”她喃喃念出玉管上的字,突然想起前世在沈玄密室裡見過的手記。
那上麵寫著:“以毒養毒,取百人之血,煉清源髓,可解百毒,亦可……”
“亦可製無藥可解之毒。”雲知夏猛地站起身,木椅被撞得向後倒去。
她盯著牆上的麵具人,那麵具的紋路,與沈玄當年參加丹會時戴的“九曜”麵具,一模一樣。
“沈玄沒死……”她聲音發緊,“他在用‘清源髓’培養更強的毒株。”
窗外的雲徹底遮住了月。
風卷著火星掠過廢堂簷角,像是有人貼著她耳際低語:“師妹,你終於……看見我了。”
雲知夏攥緊了袖中的殘片。
她轉頭看向還在發愣的崔婉兒,又看向縮在牆角的小啞,最後目光落在白芷懷裡的藥匣上——那裡頭,還躺著半本從地宮盜出的日誌殘頁。
“把燈點上。”她聲音裡帶著冷硬的銳度,“明日天亮前,我要你們看看,這藥方殘片,和地宮日誌,到底有什麼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