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來的白胡子大夫剛按上患者手腕,突然瞪圓眼睛:“這脈……這脈怎麼跳得像擂鼓?”患者掀開半幅麵紗,露出蒼白的臉:“大夫,我夜裡總覺得心口被石頭壓著。”大夫手忙腳亂翻醫書:“《千金方》說脈洪大主熱症,可這患者四肢冰涼……”他抹了把汗,最終寫了“寒熱錯雜,待查”。
“查個屁!”人群裡突然有人吼,“我家婆娘就是這症狀,喝了三副寒熱錯雜的藥,吐得連床都下不了!”
薛懷安的臉色沉了沉,猛拍驚堂木:“肅靜!”他的目光掃過雲知夏,喉結動了動——昨日藥材關輸得太慘,今日診脈關是最後的機會。
他暗中捏了捏袖中瓷瓶,裡麵裝著新製的定神散,能讓患者脈象趨於平穩,攪亂判斷。
終於輪到雲知夏。
她走上台時,青石板被人群擠得“吱呀”作響。
十雙眼睛緊緊盯著她,連廊上的麻雀都停止了嘰喳。
她在第一席前站定,沒有立刻探脈。
先俯身觀察患者的呼吸:胸廓起伏急促,每分鐘約三十次。
又抬眼望其指甲——甲床發紺,邊緣泛青。
再伸手輕觸頸側淋巴結,指腹下有黃豆大小的硬結。
患者被她看得發怵,下意識縮了縮手:“女……女醫,你不摸脈?”
“摸。”雲知夏三指搭上他的寸關尺,指腹微微發顫——脈來滑數,如珠走盤。
結合呼吸、指甲、淋巴結的症狀,她心中已有定論。
提筆時,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利落的字跡:“甲——肺癰初起,痰熱壅肺,宜清金化痰湯加減,去陳皮,加蘆根、薏苡仁。”
第二席患者剛要把手伸過來,她突然按住對方手腕:“且慢。”指尖順著尺澤穴往上推,在少海穴處摸到輕微震顫。
再看患者眼周——輕度水腫,麵色萎黃。
三指搭脈,脈來遲緩,重按無力。
“乙——心悸怔忡,實為甲減之兆。”她寫下“溫陽補氣湯,重用黃芪、附子,佐以茯苓、白術”。
第三席患者捂著肚子**。
雲知夏先看他舌苔——厚膩泛黃,舌邊有齒痕。
再聞其口氣,有股酸腐味。
探脈時,脈來弦滑,時見結代。
“丙——腹痛隱痛,非寒邪,乃蟲積腸間。”她筆尖一頓,“用使君子、苦楝皮各三錢,晨起空腹服,忌油膩。”
白芷在台下執筆如飛,將十張藥方逐一謄抄。
當最後一張“癸——產後缺乳,非氣血不足,是乳絡壅滯,需通草、王不留行各五錢,豬蹄湯送服”寫完時,陸仲景突然從人群中擠了上來。
“讓老夫驗看!”他抓過第一張藥方,手指抖得幾乎拿不穩紙。
按方索驥,患者甲的痰中果然帶血絲,淋巴結腫大;患者乙的脛前有非凹陷性水腫,正是甲減典型症狀;患者丙吐了條寸許長的蛔蟲,掉在青磚上扭成一團——滿場嘩然!
“這……這不是望聞問切,是把人拆開來瞧!”陸仲景的灰白胡須直顫,“老夫行醫四十年,竟不知診病還能這般細致!”
薛懷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