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叩首,額頭抵著青石板:“孫媳不允。”
當夜子時,藥庫的狗突然狂吠。
雲知夏立在偏殿陰影裡,看著張嬤嬤貓著腰溜進藥庫,袖中鼓囊囊的。
鄭伯帶著四個粗使婆子從後牆翻進來時,她聽見張嬤嬤的尖叫劃破夜色:“你們做什麼!我是側妃身邊的人——”
“搜她袖。”雲知夏提著燈籠上前,火光映得張嬤嬤臉上的粉簌簌往下掉。
婆子們剛一動手,一包灰撲撲的藥粉便掉在地上。
雲知夏蹲下身,將兩包藥粉分彆投入銅盆沸水:“真菖蒲遇熱不濁,假的……”
話音未落,其中一盆水“騰”地浮起黑絮,像團散不開的墨。
張嬤嬤癱坐在地,嘴裡隻剩“饒命”二字。
榮國公夫人的轎輦是寅時到的。
老夫人扶著丫頭的手跨進藥庫,看見那盆黑水時,金護甲“哢”地掐進掌心:“藥者,命之樞也!豈容私相授受!”她轉頭看向雲知夏,目光裡多了幾分熱,“夏丫頭,這藥庫,你管。”
次日未時,藥庫門前立起塊青石碑,“藥無二主,命不由人”八個大字剛勁有力。
雲知夏站在碑前,聲音清淩淩的:“即日起,藥庫設雙鑰製,一鑰歸我,一鑰歸老太君指派的宗室醫婆;所有藥材入庫前須過目驗、火驗、水驗——”她頓了頓,看向縮在角落的老藥吏,“鄭伯,帶人清庫。”
鄭伯應了,帶著小廝們搬開藥甕。
半日工夫,十七個被調包的藥甕排了半院子,其中六個甕底還沾著暗褐色毒漬。
雲知夏摸出帕子擦手,帕子上染了半塊黑,像極了前世實驗室裡被毒液腐蝕的布料。
黃昏時,醫館後的藥爐升了火。
雲知夏親手將新製的九節菖蒲投進去,火焰騰起青藍色,藥香裹著鬆煙飄向天際。
她取出枚新鑄的銅牌,“藥鑒司·王府分署”七個字在火光裡泛著冷光,剛懸到爐側,小啞突然扯她衣袖。
順著小啞的手指看過去,一隻黑螞蟻正順著銅牌往上爬。
爬到“藥”字時,螞蟻突然抽搐著翻了身,六條腿蜷成一團。
雲知夏蹲下身,用銀針挑起死蟻封進琉璃瓶,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還有人在試毒……”她將瓶子收進袖中,指尖摩挲著瓶身,“想用我的爐子燒我?那我就先燒了你們的膽。”
晚風掀起她的裙角,吹得藥爐前的銅牌“叮當”作響。
遠處禁足院方向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重物撞在牆上。
雲知夏側耳聽了聽,將琉璃瓶攥得更緊——該來的,總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