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頂時,草廬前的銅鍋開始冒白汽。
崔婉兒攥著細紗濾過的痰液,指節泛白:“女先生,這、這是從患者肺裡咳出來的……”
雲知夏將痰液緩緩倒入銅鍋,袖口沾了點黏膩的黃濁,她卻像沒知覺似的,盯著沸騰的水麵:“裡麵有活的疫毒。”她抄起木勺攪動,蒸汽模糊了眉眼,“我要把它們蒸出來,再殺死。”
崔婉兒後退半步,撞翻了案上的藥杵:“以毒攻毒?這、這和巫醫有什麼兩樣?”
“巫醫用的是臆想,我用的是理。”雲知夏撈起銅鍋下的柴火,火勢騰地竄高,“疫毒要殺人,得先活在人體內。若我能讓它死透,再拿它去激人的身子——”她突然抬頭,眼裡亮得灼人,“身子會自己長出克它的東西。”
崔婉兒喉結動了動,想起昨日阿灰咳得幾乎斷氣,今日卻能喝下半碗粥。
她咬咬牙,上前添了把柴:“我信女先生。要怎麼做?”
“分三份。”雲知夏取出三個青瓷碗,“第一份加酒煮,酒能殺菌;第二份加石灰沉,石灰能蝕毒;第三份原樣。”她將蒸餾出的液體分彆注入碗中,“找頭活豬來。”
阿灰不知從哪竄出來,鼻尖沾著草屑:“我去!西頭張屠戶家有頭病豬,他正愁賣不出去!”
兩日後卯時,草廬外傳來豬嚎。
雲知夏掀開門簾,就見那頭豬被綁在木架上,肋下三道淺傷正滲血——是她用柳葉刀劃開的,恰好露出發紅的肺葉。
崔婉兒舉著鑷子,依次將三種液體滴在傷口上:“第一碗,酒煮的。”豬突然劇烈掙紮,喉間發出呼嚕聲。
“第二碗,石灰沉的。”豬腿蹬得木架吱呀響,嘴角泛出白沫。
“第三碗,原樣的。”
“按住!”雲知夏俯身湊近豬嘴,能看見它瞳孔裡的血絲。
三日後清晨,木架上的豬安靜了。
前兩頭渾身滾燙,肺葉腫得像發麵饅頭;第三頭卻蹭著雲知夏的手,喉嚨裡發出輕哼。
她劃破豬耳取血,滴入裝著疫毒的瓷瓶——渾濁的液體竟慢慢澄清了。
“成了。”她聲音發顫,手指捏著血樣瓶,在陽光下照出淡金色的光。
雙盲試藥那日,草廬擠得水泄不通。
二十個輕症患者被分成兩組,胳膊上係著紅繩或藍繩。
雲知夏背過身去,由崔婉兒給紅繩組注射血清,藍繩組注射清水。
阿灰舉著木牌喊號,孫婆子攥著兒子的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第三日寅時,第一聲咳嗽驚醒了所有人。
“我、我能睜眼了?”五號紅繩患者掀開被子,“喉嚨不疼了!”
“我也不燒了!”七號紅繩扒著門框笑,“能聞見粥香了!”
藍繩組裡隻有三號老人攥著胸口:“我……我好像也好了點……”
雲知夏捏著記錄冊的手在抖。
她揭開紅布,紅繩組五人全退燒,藍繩組僅一人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