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試過百種毒藥,可這碗裡的,是能毀了實證院的刀。
“要試,就試個徹底。”她仰頭飲儘,喉間立刻泛起灼燒感,像吞了塊燒紅的炭。
密室的燭火突然晃了三晃。
雲知夏踉蹌著扶住桌角,眼前浮現金色絲線,從指尖開始,順著手臂往心口鑽。
體內像有千隻小蟲在爬,每爬過一處,就留下火辣辣的痕跡。
她摸到牆上的炭筆,順著金線的方向畫——手背上的陽溪穴,小臂的手三裡,胸口的膻中……金線突然變了顏色,從金轉黑,逆著經絡往頭頂衝。
“陽維脈!”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炭筆痕上,“迷神引走奇經八脈,陽維受阻,所以才會神智渙散。”
冷汗浸透了中衣。
她扯下腰間銀鈴係在腕上,清脆的鈴聲裡,金線又慢慢顯了出來。
這次她看清了,黑線上浮著極淡的綠,是黃連的藥氣;金線裡裹著點紅,是丹參的火性……
“藥感。”她突然笑了,血在帕子上洇開朵紅梅,“原來不是記憶,是藥在告訴我。”
天快亮時,雲知夏終於寫完最後一味藥的配伍。
案上的“清神散”還冒著熱氣,她抓了把塞進嘴裡,苦澀混著回甘,比任何醒酒湯都管用。
晨霧漫進實證院時,楚昭南的八抬大轎正停在門口。
他穿著玄色翟紋官服,腰間掛著太醫院的玉牌,見了雲知夏就冷笑:“昨夜試的新藥,王妃可覺心神恍惚?”
雲知夏端起案上殘藥,輕啜一口:“北地迷神引,楚大人特意從漠北運來的,還帶著您袖口的沉香味——您總愛在藥櫃裡放沉香辟蟲,對吧?”
楚昭南的臉“刷”地白了。
他盯著雲知夏身後牆上的炭筆畫,那上麵密密麻麻的經絡圖裡,“迷神引”的走向被標得一清二楚。
“妖術!”他拍案而起,玉牌撞在桌角發出脆響,“你這是旁門左道,有違醫道倫常——”
“醫道倫常?”雲知夏將《藥行經絡圖》擲在他麵前,“你用舊規殺人,我用新法活人。你說我妖術?那便看看,誰能在瘟疫時救下一條街的百姓,誰能在毒發時算出半盞茶的解藥。”
楚昭南的手指在圖上發抖。
他突然抓起圖要撕,卻被雲知夏按住手腕。
她的指尖還帶著試藥後的涼意,卻像鐵鉗般扣住他的脈門:“楚大人,您腕間的太淵穴跳得這樣快,可是昨夜沒睡好?”
楚昭南猛地抽回手,踉蹌著退到門口。
他的官靴碾過地上的藥渣,玄色衣擺掃過案頭的《實證錄》,上麵新寫的字還沒乾:“藥不再死於書,而生於試;醫不再信於言,而信於感。”
當夜,雲知夏在實證院焚香靜坐。
檀香混著藥香漫進鼻腔,她漸漸沉入夢鄉。
夢裡是片紫藤花海,花瓣落在肩頭,帶著前世藥園的溫度。
白發藥婆婆站在霧裡,手持半卷殘書,聲音像風吹過藥篩:“藥心通神,非天授,乃百毒淬煉,萬藥洗髓。”
她驚醒時,掌心發燙,像握著團藥氣。
窗外,墨七的影子在青瓦上投下一片黑,這是他守夜的第十七個晚上。
“主子。”墨七的聲音從窗下傳來,這次沒了往日的冷硬,“彆熬過子時。”他遞上一盞溫水,青瓷盞還帶著體溫,“屬下去廚房熱的,加了點蜂蜜。”
雲知夏接過盞子,溫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裡。
她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突然想起今日該收的藥材——七家藥堂送來的“安神湯”樣本,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