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我燒的不是藥渣,是你們的命
雲知夏把窗紙糊得那叫一個嚴實,就隻留了一道縫兒,讓月光能照進藥廬來。
她把發髻解開,長發就這麼垂到了桌子前麵。然後伸手拿過來第一味藥材——北蒼術。
她用手指摸著那乾巴巴的根莖,這藥性啊,前世在藥田裡守了三年才搞明白呢,這時候就順著身體裡的脈絡往心裡去了。
剛含到嘴裡的時候,那股子辛辣勁兒衝得她眼眶直發酸,可她還是硬撐著眼睛,就想看看這藥力是怎麼沿著手太陰肺經走的,結果看到在膻中穴那兒還打了個轉兒。
“第二味,青木香。”她這嗓子啞得就跟砂紙似的,一邊說著,一邊蘸著朱砂在竹箋上畫出新的路線來。
青木香那苦中帶甘的味道和蒼術的辛辣勁兒混在一塊兒,在身體裡就像撞出了星星點點的光一樣。
第三味是赤茯苓,涼涼的,沒想到它沿著任脈往上走,一直到了咽喉那兒才像霧一樣散開了。
這時候她突然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手指關節都攥得沒了血色——這跟古籍裡說的“茯苓走腎經”完全不一樣啊,可是這吃藥後的感覺可不會騙人。
到了第七日寅時的時候,桌子上的藥材都堆成小山包了。
最後一味雪心蘭被她托在手心兒裡,那花瓣薄得就跟蟬翼似的,還沾著晨露,泛著幽藍色的光。
她盯著那藍色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把整朵花塞進嘴裡了。那冰寒的感覺從舌尖一下子就散開了,就好像吞了一塊能化掉的霜似的。雲知夏整個身子劇烈顫抖起來,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
她瞧見自個兒身體裡有金線在遊動呢,這金線啊,是前六天調配藥物時留下來的藥路;同時呢,還有暗紫色的細流在竄動,這就是記憶裡毒素的軌跡了。
等到雪心蘭的藥力蔓延開來的時候,那金線突然就猛地漲大了,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劍似的,“唰”的一下就把那團暗紫色的東西給劈開了。
“成了!”雲知夏搖搖晃晃地撞翻了藥杵,然後一把抓起刻刀就在青石板上刻字。“北蒼術三錢,青木香二錢……三更的時候煎藥,五刻的時候過濾,冷著喝。”那刀痕深得都能看到石板裡麵去了,最後幾個字刻得幾乎要把石板給穿透了,“這個藥能解‘迷神引’和‘霜髓四號’混合起來的毒。”
雨是從卯時開始下起來的。
小蟬那把破傘在藥廬外麵晃悠了三下,才被雲知夏拉開門拽了進來。
這姑娘渾身都濕透了,可是懷裡抱著的油紙包卻乾乾爽爽的,一滴水都沒沾上。
小蟬說道:“王妃,我、我在西市的藥鋪聽到……楚太醫監買了二十車火油,說今天夜裡要把實證院給燒了。”她緊緊握著傘骨的手一直在抖,“他還罵您是妖女呢,說把藥廬燒了,那些‘妖術’也就跟著沒了……”
雲知夏拿過手帕給小蟬擦臉,手指碰到小蟬凍得發紫的耳垂,就問她:“你怎麼有膽子來這兒啊?”
“前天我幫張嬸抓藥,她孫子喝了您給的藥之後,頭就不疼了。”
小蟬抽了抽鼻子,說道:“我以前在二小姐身邊的時候,還幫著往您喝的茶裡放過……”話沒說完呢,她“噗通”一聲就跪下來了,額頭緊緊貼在青石板上,帶著哭腔說:“我要是再不說,可就真成了害死好人的幫凶了呀。”
雲知夏剛要扶小蟬起來,就見趙典簿抱著三本賬冊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了。
他的額角還沾著雨珠呢,袖子裡還插著一把算盤。他對雲知夏說:“王妃啊,地窖的防水布我已經讓人給換了新的了,密庫的鑰匙在這兒呢。”
他一眼瞥見小蟬,眼神一下子就躲閃了一下,又接著說:“火油那事兒啊,我已經吩咐雜役把東院的藥材全都搬到偏廳去了。”
“趙典簿啊,”雲知夏把刻好的藥方往他懷裡一塞,說道,“你去讓工匠抬三口大鍋到院子裡,把鍋都注滿水,然後在水麵上撒一層桐油。”說完,她從藥櫃裡抓出一把靛藍色的藥粉,又說:“把這個撒在院牆四周,這東西一遇熱就會燃燒,引線直接通到地窖的銅鈴那兒。”
趙典簿接過藥粉的時候,感覺指腹被紮得麻麻的,就問:“這是啥呀?”
“這是曼陀羅花磨成的粉,裡麵還摻了樟腦呢。”雲知夏撇了撇嘴說,“這東西燒起來煙可大了,大得全城的人都能聞到。”
到了夜裡三更的時候,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