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統領的刀“當啷“落地,退了兩步:“讓......讓開。“
藥隊重新啟程時,雨已經停了。
小阿圓趴在雲知夏肩頭,望著身後漸漸縮小的玄甲軍,小聲道:“主子,王爺的眼睛好亮,像......像雪夜裡的狼。“
雲知夏摸了摸她的頭,沒說話。
她望著前方被雨洗得清亮的天空,心裡有團火在燒——那是五年前北疆的火,是原主咽氣前的火,是裴元衡以為能永遠壓在雪下的火。
七日後,藥隊抵達北疆雪穀。
山腳下的村子還裹在雪裡,卻有炊煙從十幾戶人家的煙囪裡冒出來。
雲知夏剛下馬,一個白發老者就跪在她腳邊,老樹皮似的手攥著她的褲腳:“五年了......我們以為朝廷忘了我們。“他抬起頭,臉上的皺紋裡全是淚,“五年前那場火,燒了藥倉,燒了大夫,燒了我孫子......“
雲知夏蹲下身,將雪心丹塞進他顫抖的手裡:“沒忘。“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以後也不會忘。“
發藥時,她瞥見牆角一片焦土,黑黢黢的,和周圍的白雪格格不入。“這是五年前焚村處?“她問旁邊的村民。
村民點頭,眼裡的恨意幾乎要燒穿雪幕:“那晚來了隊穿官服的人,說藥倉染了疫,要燒。
我們攔,他們就......“他喉結動了動,“就把我們捆在樹上,看著火一點點燒過來。“
雲知夏摸出隨身帶的石碑,碑上“醫者無界,命無貴賤“八個字是她親手刻的。“立在這裡。“她對護衛說。
小阿圓捧著土過來填碑基,指尖被凍得通紅。
她蹲在地上,把土塊拍實,眼淚啪嗒啪嗒掉在雪裡:“主子,這碑......好重。“
“因為它要鎮住所有被燒的、被埋的、被忘的。“雲知夏親手扶住石碑,望著遠處連綿的雪山,“要讓後世的人知道,這裡有過八百條命,不該被一把火燒了賬本就沒了。“
當夜,雲知夏坐在雪地裡,望著月光下的石碑。
楚昭南的血書殘片在她手裡,字跡已經模糊,卻還能辨出“戶部采辦““霜髓“幾個字。
她摸出隨身攜帶的藥鏟,在碑底土中輕輕一挖——半塊燒焦的布帛露了出來,上麵的繡紋雖然褪了色,卻能看出“戶部采辦“四個篆字。
她的指尖微微發抖。
五年前的畫麵突然湧上來:火舌舔著藥倉的梁木,穿官服的人舉著火把,有人喊“燒乾淨,彆留痕跡“,嬰兒的哭聲被火勢吞沒......
雲知夏將布帛封進玉匣,係在腰間。
她站起身,雪粒順著衣領滑進去,涼得刺骨。“回京。“她對守夜的護衛說。
同一時刻,京城裴府密室。
裴元衡捏著密報,燭火在他眼底跳成兩簇鬼火。
他抽出腰間短刃,刃上“霜髓終章“四個字泛著冷光。“既然你非要回來......“他用指腹抹過刀刃,血珠滲出來,滴在密報上,“那便讓這場火,燒得更旺些。“
歸途的風雪比來時更猛。
雲知夏裹緊鬥篷,望著前方被雪霧籠罩的山道。
她知道,等她回到京城,等待她的不僅是裴元衡的反撲,還有那九重宮闕裡,一場更大的局正在鋪開。
但沒關係。
她摸了摸腰間的玉匣,那裡裝著五年前的真相,裝著八百條命的呐喊。
這把火,該燒到裴家了。
而此時的京城,慈寧宮的琉璃瓦上落了層薄雪。
幾個太醫縮著脖子站在廊下,望著緊閉的宮門交頭接耳。
有人低聲道:“聽說雲王妃要回來了......“話音未落,宮門前的銅鶴香爐裡,一柱香“啪“的一聲燒斷,火星子濺在雪地上,轉瞬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