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最後一截冰碴子路時,雲知夏聽見車輪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寒氣從車廂縫隙裡鑽進來,像鋼針刺進骨髓——這不是普通的冷,是深入肌理的陰寒,連她運轉內息都壓不住指尖的麻木。
“到了。“車夫的聲音裹著白霧撞上車簾。
兩個粗布麻衣的男人掀開簾子,鐵鉤似的手直接扣住她的胳膊。
雲知夏垂著的眼睫動了動——這兩人腕間有青紫色的血管凸起,是長期接觸寒毒的症狀,和前世實驗室裡試藥的小鼠一模一樣。
冰窟入口的風灌進來時,她終於看清了。
整麵山壁被鑿成穹頂,四壁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密密麻麻刻著紋路。
雲知夏的瞳孔微微收縮——那哪是普通的花紋?
每一道都是用利器深深刻進石裡的生辰八字,“壬戌年三月廿七““乙巳年臘月初九“,字跡有的新有的舊,最深處的石粉泛著暗紅,像是被血浸過。
“走快點。“推她的男人用手肘頂她後腰。
雲知夏踉蹌兩步,指尖擦過最近的一道刻痕——石紋裡竟滲出極淡的腥氣,像陳年老血混著草藥的苦。
銅鼎在冰窟最中央。
那是座一人高的青銅鼎,三足鑄著猙獰的饕餮,鼎身布滿細密的符文。
雲知夏被按在鼎前的石台上時,聽見鎖鏈嘩啦作響——她的手腕、腳踝被鐵環扣住,鐵環上還纏著浸過朱砂的麻繩,繩子勒進皮膚,傳來灼燒般的痛。
“百年九鼎,終迎第十。“
陰惻惻的聲音從鼎後傳來。
雲知夏抬頭,看見個戴青銅麵具的人,麵具上的眼睛是兩個黑洞,露出底下泛青的皮膚。
他手裡捧著個檀木盒,盒蓋掀開,裡麵是九截焦黑的骨頭。
“你的魂,將點燃醫道新紀元。“祭司的手指撫過骨節,“九位活鼎的骨血養著地脈,長出續命靈芽;你的魂做引,藥心丹成,天下毒理,儘在掌握。“
雲知夏垂眸盯著鼎身——表麵的青銅在冰窟裡泛著冷光,她的指尖悄悄蹭過鼎壁。
藥感如蛛網般蔓延,鼎身的溫度突然變得奇異,像是有生命般微微震顫。
幻象毫無預兆地湧來。
她看見九個女子被押上祭台,有的哭嚎,有的麻木。
第一個被推下鼎口時,鼎裡騰起幽藍火焰,她的血濺在石壁上,刻下第一道生辰;第二個被推進去時,地縫裡鑽出嫩芽,泛著詭異的金光;第三個、第四個......直到第九個,嫩芽已經長成半人高的植株,葉片上凝著血珠。
“神經再生草......“雲知夏喉間發緊。
前世她在古籍裡見過這種草的殘圖,說是能修複受損的神經,可所有樣本都在戰亂中遺失了。
原來根本不是自然生長,是用活人血養出來的邪物!
“發什麼呆?“祭司的手掌重重拍在鼎沿,震得她耳膜生疼。
雲知夏猛地回神,恰好看見他將九截骨頭依次投入鼎中——焦骨入鼎的瞬間,地縫裡的靈芽突然瘋長,葉片發出細碎的嗚咽。
深夜的冰窟更冷了。
雲知夏數著更漏,聽見鐵鏈摩擦石壁的輕響。
正閉著眼假寐,忽然有極輕的腳步聲靠近。
她睫毛一顫,聞到股淡淡的藥渣味——是阿螢!
那道瘦小的身影蹲在她腳邊,凍得發紫的手塞來半頁炭稿。
雲知夏借著月光瞥見上麵的字跡:“藥心丹方:九鼎骨為引,十鼎魂為火,服丹者通藥心......“
“他們......要喚醒楚師尊。“阿螢的聲音像被風吹散的蛛絲,“我偷聽到的,說楚師尊當年沒真死,被封在冰棺裡等藥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