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匣上的木紋在燭火下起伏,雲知夏的指尖沿著兵符冷硬的邊緣劃過,帳外忽有馬蹄聲碎雪而來。
蕭臨淵掀簾而入時,鎧甲上的冰碴子簌簌落了滿地,他腰間還懸著半凝固的血珠——顯然剛從巡營回來。
"毒爐不毀,邊軍必亡。"雲知夏抬眼,聲音比帳外的風更冷。
蕭臨淵解甲的手頓了頓。
他這才看清她眼下的青痕,眉峰皺成刀刻的棱:"昨日你在藥廬守了整夜,今日又......"
"王爺要看的證據都在匣裡。"她將檀木匣推過去,"守脈閣勾結北戎,用毒霧亂我軍心。
三日後大寒,寒流倒灌,毒霧會直撲中軍帳。"
蕭臨淵掀開匣蓋,《北毒誌》殘頁上"陸守義"三個字刺得他眯起眼。
他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背,指腹蹭過她掌心未愈的藥漬——那是昨夜試配解毒散時被火燎的:"要什麼?"
"三百精銳。"
"三更出發。"
"不。"雲知夏抽回手,"五十藥童,十桶火油,三匹老駝。"
帳外的更鼓敲過兩下,老藥駝的藥臼聲在雪夜裡格外清晰。
雲知夏蹲在土灶前,看老駝將北疆雪蓮掰成碎瓣,冰蠶絲在石杵下抽成銀線:"羊膽粉要後放,溫度過百會焦。"
"女官放心。"老藥駝布滿裂紋的手穩得像秤砣,"這解毒煙散遇毒中和,我在邊境見商隊用過類似的——隻是您加的冰蠶絲......"
"冰蠶絲遇熱會膨脹,能把藥粉帶往空中。"雲知夏撥了撥灶裡的火,火星子濺在她額角,"毒霧是借風走的,我們要讓風帶藥走。"
駝鈴在山口撞碎晨霧時,小霜的暗號剛好從崖壁傳來。
她縮在一塊覆雪的岩石後,左手比了個三,右手往下一壓——三座毒風爐,主爐在崖底。
雲知夏解下腰間的藥囊,裡麵裝著半凝固的解毒煙散,觸手還帶著老藥駝掌心的溫度。
"潑火油。"她對身後的藥童們說,"但彆燒爐——燒風。"
十桶火油順著上風口的雪坡淌成一條銀河。
雲知夏劃著火折子的手在發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她看見毒風爐的煙囪裡正湧出青灰色的霧,像條吐信的蛇,正緩緩轉向大胤營地。
"點!"
火舌卷著雪粒竄上天空時,整個山口都紅了。
熱流裹著火星子往高處湧,原本向南的風突然倒卷——青灰色的毒霧被火浪推著,竟調頭撲向敵營!
"咳!
咳!"敵營裡傳來此起彼伏的乾嘔聲。
雲知夏望著那團被火風撕碎的毒霧,耳後青筋突突跳——這是她第一次用醫術當刀,砍進千軍萬馬的咽喉。
"陸醫正!"
遠處傳來金屬碰撞聲。
雲知夏轉頭,正看見陸沉舟的獨眼裡燃著血,他手中的刀砍在主爐支架上,火星子濺在他染血的醫袍上。
敵將的刀刃已經架在他後頸,寒光映著他臉上未乾的淚——那是小霜撲過來時,濺在他臉上的。
"姐姐!"
小霜的聲音像片被風吹散的雪。
她撲向敵將的刀尖時,懷裡還揣著雲知夏昨日給她的藥包——那是治寒症的暖身散。
刀刃沒入她心口的瞬間,她笑了,血沫子從嘴角溢出來:"我...我用您教的藥,救過三個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