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藏在香囊裡的東西。”她蹲下來,與他平視,“敵國細作去年在雁門關留的毒,和這蘑菇粉一個味兒。”
高德全的笑僵在臉上。
他望著那堆紫斑,喉結動了動:“你……你怎麼找到的?”
“你藏得再深,總有人記得。”雲知夏站起身,“阿灰說你每月十五寅時去後山水潭,說是采野菊,其實是埋藥渣。”她拍了拍腰間的醫官腰牌,“你說你是螻蟻,可螻蟻也咬得朝廷流血。”
她轉身要走,身後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雲知夏!”高德全的聲音像夜梟叫,“等火燒到你腳邊時——”
牢門“砰”地關上,截斷了後半句。
雲知夏摸著腰間的腰牌,牌上的螭紋硌得她掌心發疼。
她抬頭望了眼天色,濃雲正從北方漫過來,像誰打翻了墨汁。
深夜的濃霧裹著寒意滲進衣領時,阿灰是被煙嗆醒的。
他從地鋪上滾起來,就見廚房方向竄起一人多高的火苗,油布燒得劈啪響,火星子裹著藥香往重傷區飄。
“著火了!”他尖叫著撞開醫帳門,“藥材庫燒起來了!”
雲知夏抓過床頭的濕布捂住口鼻,衝出門就看見火光裡晃動的人影。
她扯著嗓子喊:“烽火娘子帶女哨去斷火路!醫徒跟我搶傷員!”她抄起竹筐往重傷帳跑,濃煙裡撞進一具溫熱的胸膛——是蕭臨淵,玄甲上還沾著露水,手裡提著半桶水。
“火源在藥材庫。”他的聲音像淬了冰,“有人故意燒藥。”他把水桶塞給雲知夏,“你帶人救傷員,剩下的交給我。”
雲知夏衝進濃煙的瞬間,聽見身後傳來清越的號角聲。
那是靖王親衛的鎖營號,意味著四門已封,所有人不得進出。
她彎腰抱起個昏迷的傷兵,藥香混著焦糊味嗆得她眼眶發酸。
餘光瞥見牆角的《軍藥辨偽錄》,羊皮紙被燒得卷了邊,“辨偽”兩個字還剩半拉,在火光裡泛著暗紅。
她把傷兵交給接應的醫徒,又轉身衝進火場。
這把火燒得再凶,燒不滅藥爐裡的火——隻會把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都煉出來。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火勢終於被壓下去。
雲知夏站在焦黑的藥材庫前,望著滿地灰燼,喉間發緊。
止血散的瓷罐碎在腳邊,半塊沒燒儘的藥膏黏在瓦礫上,泛著暗黃的光。
她蹲下身,用鑷子夾起那半塊藥膏,指尖微微發抖——這是她用三天時間調配的新清創膏,原本明天就要分發給各營。
“醫官。”阿灰從廢墟裡扒拉出半本燒焦的賬冊,“《軍藥辨偽錄》抄本燒了七本,剩下三本在文書房。”
雲知夏接過賬冊,燒焦的紙頁上還能看見自己的字跡:“鬼麵菇混入歸元散,需以金銀花、甘草解……”她把賬冊貼在胸口,抬頭望向漸亮的天。
這場火,燒了近三成藥材。
但更疼的,是那些還沒來得及分給傷兵的止血散、清創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