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立於丹墀之下,玄色官服獵獵,銀針為簪,冷光映麵。
她雙手捧起那玄鐵匣,聲音不高,卻如驚雷滾過朝堂:
“臣請廢《舊藥典》,立《活體驗藥規》:凡新藥必經三重驗——藥理實證、人體耐受、藥感溯源。凡未經軍醫監備案者,皆以‘竊魂藥’論罪。”
話音落,殿中嘩然。
禮部尚書猛地站起,袖袍翻飛:“荒謬!祖宗之法豈可輕廢?《舊藥典》傳世三百載,乃醫道圭臬,豈容一女子於朝堂之上口出狂言?”
刑部侍郎亦厲聲附和:“軍醫監掌令使逾越職權,妄議國典,此風不可長!”
然而未等皇帝開口,殿外忽響九聲鈴音——清冷、詭譎,一聲重過一聲,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直擊人心。
所有人驟然回頭。
宮門陰影處,一道修長身影緩緩步入光中。
白袍如雪,發絲如墨,手持一麵水晶鏡,鏡麵幽光流轉,竟清晰映出雲知夏方才陳詞的影像——她抬手、說話、眼神冷冽,分毫不差,連唇角微動都纖毫畢現!
“諸位所見,”白九卿聲音如絲如縷,卻穿透大殿,“非幻非夢。她所言每一字,皆已被‘摹心鏡’錄下,連心跳頻率都可複刻。雲掌令使,你可知——你的一舉一動,早在三日前,便已被我‘預知’?”
滿殿驚駭。
有人倒退半步,有人失聲低語:“神術……這是神術啊!”
唯有雲知夏,紋絲未動。
她眸光微閃,目光掠過那水晶鏡,唇角竟勾起一絲極淡的冷笑。
“你說你在摹我心跳?”她輕聲道,抬手將發間銀針一折為二,指尖微動,將半截銀針輕輕插入顯影皿中。
刹那間,皿中藥液劇烈翻湧,由幽藍轉為熾烈紫紅,液麵波紋震蕩,竟在鏡像倒影中投射出一道裂痕——那“雲知夏”的影像,胸口起伏遲緩,脈搏節律,慢了半息。
她朗聲開口,字字如刃:
“你說你摹心,摹神,摹我言行?可你摹不出我這一針的決斷——它不在心跳,不在呼吸,而在‘此刻’我選擇折針的意誌!”
白九卿瞳孔驟縮。
“哢——”
一聲輕響,水晶鏡麵自中心裂開一道細縫,如蛛網蔓延,鏡中影像瞬間扭曲、碎裂,化作無數光點消散於風中。
死寂。
連皇帝都緩緩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落在雲知夏身上。
她不退不避,反而將顯影皿高高舉起,紫紅藥液映照殿內燭火,如血如焰。
“從今日起——”她聲音清越,響徹大殿,“醫道不歸神,不歸古,不歸虛妄夢境,不歸竊魂邪術!”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如鐵鑄般落下:
“歸實證——歸我手中藥針!”
風自殿外驟起,卷起她衣袍獵獵,仿佛天地也為之動容。
就在此時,紫宸殿外忽有衝天火光騰起,映紅半邊宮牆——那是藥嗣會駐地的方向。
烈焰翻滾,紫火詭異燃燒,竟不散不滅,如某種古老儀式的終章。
眾人駭然,唯有雲知夏眸光微閃,唇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冷意。
朝會散時,天光未明。
她獨自踏上歸府馬車,指尖忽地一麻,如蟻噬般細微刺痛,轉瞬即逝。
她眉心微蹙,不動聲色取出袖中一包“安神粉”,欲以指腹輕撚驗其純度。
可就在藥粉傾落掌心的刹那——
粉末竟如活物般自行聚攏,緩緩勾勒出三個細小卻清晰的字跡:
《蝕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