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廊,吹得簷下銅鈴輕響,如泣如訴。
雲知夏立於藥室中央,指尖還殘留著方才那撮“安神粉”自行聚形的詭異觸感。
她掌心空空,卻仿佛仍被那三個字灼燒——《蝕心散》。
她呼吸微凝。
那是她前世在實驗室最後未完成的課題,一種能精準破壞神經傳導、逐步侵蝕心神的劇毒。
配方從未外泄,連師兄都隻知其名,不知其理。
可如今,它竟以藥粉為紙,以她的意誌為筆,自行顯形。
這不是巧合。
更不是幻覺。
“有人在借我的手煉毒。”她低聲自語,眸光如刃,掃過案上銀針、藥皿、顯影液,一字一頓,“用的是我的藥感,我的思維路徑……甚至,我的記憶。”
她不動聲色,卻已全身戒備。
指腹輕輕一挑,一根細若發絲的銀針自袖中滑出,刺破指尖,血珠滾落,滴入方才殘留的藥粉中。
刹那間,青灰色漣漪自血滴處蕩開,藥粉如活物般微微震顫,竟緩緩浮起,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極細的脈絡圖——正是她今晨在紫宸殿所展“藥感圖譜”的起始波形。
雲知夏瞳孔驟縮。
她的藥感,是前世千百次實驗磨礪出的神經直覺,能感知藥性流動、毒素反應,甚至微弱到常人無法察覺的生命波動。
這能力獨一無二,無法複製。
可眼前這一幕,分明是有人將她的藥感波形“錄”了下來,再反向驅動藥粉,形成毒方!
“不是摹心跳……”她冷笑,“是摹神識。”
她猛地抬手,從暗格取出一盒“靜心香”,指尖輕撚,一縷幽香燃起,嫋嫋升騰。
這是她特製的鎮神香,能壓製外邪侵擾神識,專防蠱惑、幻術一類的旁門手段。
“墨八。”她聲音冷冽,穿透夜色。
新任暗衛應聲自梁上躍下,單膝跪地:“掌令使。”
“封鎖內院,三層守衛,禁一切人出入。今夜若有人擅闖,格殺勿論。”
“是。”
墨八領命而去,身影隱入黑暗。
藥室門窗緊閉,燭火搖曳,唯有那縷靜心香燃燒不息,青煙如絲,纏繞在藥案四周。
三更梆子剛響,院外忽傳來一聲悶響,似有人倒地。
雲知夏眉梢一動,未動聲色,隻將銀針藏於指縫,緩步推門而出。
月光慘白,照見廊下蜷縮一人——灰布長衫,草鞋破舊,正是近日在城南遊走的郎中夢醫子。
他口吐白沫,雙目翻白,四肢抽搐,卻仍機械般喃喃念誦:
“心為鼎,血為引,魂歸千藥……千藥歸絲……絲連百竅……通神明……”
雲知夏蹲下身,指尖搭上他腕脈。
藥感一探,心頭驟然一寒。
他經脈之中,竟有無數細如發絲的異物遊走,沿著血絡疾行,直衝腦髓。
那些“絲”並非血栓,亦非蟲蟻,而是某種……被藥力激活的生物載體,帶著極微弱的共振頻率,與她體內的藥感隱隱呼應。
“截脈術!”她毫不猶豫,三根銀針閃電般刺入夢醫子三陰交穴,強行阻斷經脈下行之氣。
夢醫子猛然睜眼。
雙目無神,卻直勾勾盯著她,喉嚨裡擠出嘶啞之聲:“香……燒起來了……她聽見了……她看見了……”
話音未落,他猛地弓身,嘔出一縷半透明絲線。
那絲線足有三寸長,落地竟如活蛇般微微蠕動,表麵泛著極淡的藥光,內裡隱約可見細密符文流轉,與井底藥傀體內銅絲的紋路如出一轍。
雲知夏瞳孔驟縮,立刻以銀鑷夾起絲線,投入早已備好的“顯頻液”中。
液麵刹那翻湧,波紋層層擴散,竟在光影交錯間,浮現出一幅清晰圖譜——
正是她今晨在朝堂上以藥感驅動顯影皿時,所展現的初始神經波動圖。
分毫不差。
她指尖微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震驚於對方的手段之詭、布局之深。
夢醫子不是病人。
他是“中繼”。
有人以“引魂香”為媒介,讓他吸入藥絲,再借她今日在朝堂釋放的藥感波動為橋,將她的意識圖譜遠程捕獲、傳遞——這根本不是醫術,而是以藥為網,以神為線,構建活體共感係統!
而她,是網中不知情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