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所過之處,青銅鈴聲由哀轉亢,竟似歡鳴。
地縫深處,傳來一聲低沉的嗡鳴,仿佛沉睡千年的巨獸,終於睜開了眼。
她低頭看向蕭臨淵。
他站在她身側,玄甲未卸,手握長刀,眼神冷峻如霜。
可當他側目看她時,那冰層之下,竟有火光躍動。
“準備好了?”他問。
她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無須多言。
風止,鈴停,金霧儘沒於地底。
雲知夏握緊藥囊,率先一步,踏入那幽深地縫。
蕭臨淵緊隨其後。
井道深不見底,四壁刻滿古老藥符,每踏一步,腳底便亮起一道符文,如星火連成線,悄然照亮前路。
越往下,空氣越沉,藥香越濃,仿佛整座城的藥性,都被吸聚於此。
直至井底。
一片空曠的地下空間豁然展開。
中央,一座巨大水晶陣靜靜懸浮,紋路流轉,光華隱現,仿佛等待著什麼。
而陣心處,一道模糊人影緩緩浮現,聲音如從九幽傳來——
“你終於來了,掌令使。”子時三刻,地縫如淵。
雲知夏與蕭臨淵並肩躍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風在耳畔嘶吼,仿佛來自幽冥的挽歌。
井道垂直而下,四壁古老藥符隨腳步逐一亮起,如星火燎原,一路蜿蜒成光之階梯。
每一步落下,符文便熾燃一分,映照出兩人冷峻的側臉,也映出彼此掌心相扣的溫度。
他們沒有鬆手。
哪怕前路是焚魂煉魄的死局,也未曾鬆手。
直至落地,足底觸到一片冰冷如玉的石麵。
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地下穹殿橫亙於眼前,穹頂鑲嵌著無數熒光藥晶,如星河倒懸。
中央,一座通體剔透的水晶陣靜靜懸浮,陣心懸著一尊青銅空鼎,鼎身刻滿扭曲咒文,泛著暗紅血光。
“知夏,你終於來了。”
血字浮於鼎中,字跡溫軟,卻透著令人骨髓發寒的執念。
下一瞬,陰影蠕動,白九卿自陣後緩步而出。
他身形瘦削,披著一襲殘破藥袍,胸前纏滿符紙,層層疊疊,似在封印某種暴走的力量。
他的臉蒼白如紙,眼窩深陷,唯有一雙瞳孔亮得駭人,像是燃著兩簇不滅的鬼火。
“這一局,我等了七年。”他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從腐爛的喉管裡擠出,“七年前,你母親封印‘神門’,將我逐出藥嗣會,廢我經脈,奪我聖位……可她沒殺我。她說,醫者不誅心,是為留一線仁道。”
他冷笑,嘴角撕裂般揚起:“可仁道?嗬……仁道就是縱容愚昧,就是看著萬千藥靈被庸人糟踐!我要重啟神門,以萬藥之魂煉‘歸元鼎’,重塑藥道秩序——而你,雲知夏,天生藥感通玄,是唯一能開啟神門的‘掌令使’,你不是祭品,是你本該是我的共主!”
雲知夏靜靜聽著,眸光未動,仿佛聽的不是瘋語,而是一場早已預演的終章。
她緩緩鬆開蕭臨淵的手,向前一步。
“你說這鼎等我?”她忽然輕笑,唇角微揚,如雪刃出鞘,“可它認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命。”
話音未落,她反手抽出袖中“溯毒針”——那根曾封印她前世藥感、貫穿心脈的禁忌之器。
針尖寒光一閃,毫不猶豫刺入自己心口舊傷處!
血湧。
封印崩裂。
刹那間,一股浩瀚如海的藥感自她膻中穴暴湧而出,如江河決堤,席卷整個井底!
井壁符文齊燃,烈焰般蔓延,藥香驟凝成霧,儘數朝著空鼎奔湧而去。
然而——
鼎中血字突然扭曲、崩解,竟在半空中幻化出兩張麵容:雲知夏與蕭臨淵,眉心相對,心口相連,一道猩紅血鏈貫穿兩人命門,如共生,如共死。
白九卿瞳孔驟縮:“不可能!這陣隻認藥感……怎麼會……?”
“你錯了。”雲知夏冷冷看著他,指尖緩緩撫過心口滲血的針眼,聲音輕得像雪落,“你說這鼎等我?可它感知到的,是我們兩個人的命格共振。‘共燃劑’早已將他的心脈與我的藥感熔鑄一體——你以為你在煉鼎?”
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於鼎心,血霧彌漫中,她低喝如雷:
“今天,我不入鼎——我,就是鼎!”
血噴鼎心刹那,雲知夏體內沉寂已久的藥絲驟然暴動,金光自經脈炸裂而出,如龍騰九淵。
她雙目泛金,指尖輕點鼎壁,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