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割過殘燭堂斑駁的簷角。
雲知夏立於地窖深處,指尖在寒玉匣上留下最後一道藥印,動作輕緩,卻如落子無悔。
她將“皇脈藥井”圖與“藥感匣”並置封存,隨後取出一隻青瓷小瓶,傾倒出些許淡金色粉末,灑在暗門四周縫隙。
那粉遇空氣微泛幽光,隨即隱沒——是她特製的“螢蹤散”,無味無感,唯在月華下能顯人足印軌跡。
小藥笛蹲在一旁,睜大眼睛:“掌令,真有人會來?”
“一定會。”她聲音很輕,卻字字如釘,“我動了他們的根,他們豈能不動手?”
她抬眸看向少年,目光沉靜:“從現在起,所有進出地窖者,鞋底皆沾此粉。你守在閣樓西窗,若見熒痕移動,立刻吹笛。”
小藥笛用力點頭,攥緊了腰間那支骨笛。
雲知夏轉身走出地窖,順手吹滅最後一盞燈。
黑暗如潮水般合攏,唯有牆上那幅皇宮全貌圖,在夜色中詭異地浮現出一道猩紅絲線——自禦藥房蜿蜒而下,直抵地底深處那口繪著龍紋的井口。
她沒有回頭。
三更梆子響過,殘燭堂外鴉雀無聲。
一道黑影翻牆而入,身法迅捷如鬼魅,落地無聲,直撲後院地窖方向。
他戴著青銅麵具,衣袍繡藤紋,正是藥嗣會直屬的“藤衛”。
他並未察覺,雙腳早已沾上那層無形藥粉。
月光灑落,他的足跡在青石板上悄然泛起淡金微光,宛如螢火遊走。
高閣之上,雲知夏憑欄而立,白衣如雪,眸光冷冽。
她望著那道軌跡,唇角微揚。
“來了。”
幾乎同時,城西暗巷中,蕭臨淵負手而立,玄甲未卸,眸中寒光如刃。
數名黑衣暗衛跪伏於前,手中捧著幾片沾有金粉的落葉與碎石。
“痕跡一路向東市,穿過三條街巷,最終消失在‘濟仁堂’後牆。”一名暗衛低聲道。
蕭臨淵眸色驟深。
濟仁堂——表麵是藥鋪,實為藥嗣會在京中最大的隱據點之一。
多年來,它向各地輸送“藥鼎奴”,掌控民間藥材流通,甚至乾預太醫院采辦。
他抬手,冷聲下令:“圍而不攻,放鼠出洞。”
他忽然低笑一聲,眼底翻湧著近乎瘋魔的興味:“她算準了他們會來,也算準了我會去。”
“這局棋,她從一開始,就在釣大魚。”
次日清晨,東市喧沸如潮。
三丈高台巍然矗立,通體以黑檀木築成,台麵刻滿古老藥紋,中央立著一尊九足藥鼎,鼎口吞吐著淡淡青煙。
金鑼連響九聲,聲震四野,百姓蜂擁而至,圍得水泄不通。
白九卿緩步登台,玄袍獵獵,袖口繡滿藤蔓符文。
他身後九名“藥鼎奴”身纏鐵鏈,目光呆滯,額心烙著扭曲符印,仿佛已非活人,而是行走的藥引容器。
他仰天而笑,聲如裂帛:“今日萬藥歸元擂開賽!三關定鼎,勝者承天命,掌藥道正統!”
台下老藥癡陳三拄杖而立,渾濁雙他曾是藥嗣會元老,卻因質疑“歸元大典”被逐出門牆。
此刻他望著台上那些被毀去神智的藥奴,手指顫抖。
就在這時,人群分開。
一道素白身影緩步而來。
雲知夏踏階而上,衣袂未揚,發髻僅以銀簪束起,未佩藥囊,未攜藥箱,仿佛空手赴死局。
可她每走一步,台下便靜一分。
她立於台心,與白九卿相對而立,目光如刃,直刺其心:“你說正統?”
她冷笑:“醫道為生民立命,不是為神壇獻祭。”
白九卿眸光驟冷:“第一關——辨毒!”
話音落,藥嗣會推出一名十歲童子,麵如金紙,雙目翻白。
他被強迫飲下七種奇毒混合液,瞬間抽搐倒地,口吐黑血,氣息微弱如遊絲。
“雲掌令既自稱通曉藥理,可敢隔空指毒?”白九卿聲音森然,“若錯一味,即判敗北,永逐醫道!”
台下哄然。
“望氣識毒?荒謬!”一名太醫院醫士嗤笑,“藥性相搏,千變萬化,豈能憑空感知?”
“就是,莫不是想靠裝神弄鬼蒙混過關?”
雲知夏不語。
她閉上眼,指尖輕點太陽穴,呼吸漸緩。
刹那間,意識如針,刺入無形之網。
她啟動“藥感”——前世作為藥師在高危毒物實驗室中磨礪出的本能,能捕捉空氣中極微量的揮發性毒素分子,感知其擴散軌跡與代謝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