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浪翻騰,如赤龍咆哮,將整個地宮染成一片血紅。
九鼎崩裂之聲響徹天地,符文寸寸剝落,像琉璃碎裂般清脆刺耳。
那曾鎮壓百年的藥鼎母陣,在金焰與硝火的雙重衝擊下轟然解體,鼎腹炸裂,藥漿噴湧,化作漫天星火,又在高溫中瞬間蒸發。
白九卿被倒卷的藥火掀飛,半邊身軀焦黑,長發枯卷,口中鮮血不斷湧出。
他跌入地底裂隙,雙手死死摳住石沿,仰頭望向高台之上那道身影,眼中是極致的不甘與瘋狂。
“你……毀了藥道聖基……你不是宿主……你不配……”他嘶吼著,聲音已如破風箱般斷續。
雲知夏立於火海邊緣,烈焰舔舐著她的裙裾,布料寸寸化為灰燼,露出左臂上緩緩浮現的金色紋路——那是一朵由無數細密藥符交織而成的蓮花,層層綻放,金光流轉,宛如活物呼吸。
那是“藥心”完全覺醒的印記,是千年前那場藥道革命最後的火種,如今終於在她血脈中重燃。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指尖輕撫那滾燙的紋路,沒有欣喜,也沒有悲慟,隻有一片澄明。
“藥道?”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穿透了火嘯風鳴,清晰如鐘,“你說的藥道,是用活人試藥、以血脈為引、將醫術當作神權壟斷的枷鎖?”
她一步步走下高台,腳步沉穩,仿佛踏在時間的脈搏上。
“醫道無需神明,無需祭品,無需宿命。”她目光掃過崩塌的鼎陣,掃過焦黑的藥傀台,掃過那具即將焚儘的軀體——那是她前世的肉身,沈未蘇的遺骸。
她停步,靜靜望著那具在烈焰中漸漸化為灰燼的身體,火光映照她清冷的眉眼。
“謝謝你,”她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被火聲吞沒,“替我活到今天。”
火焰猛然升騰,最後一道芯片的殘光在高溫中熔斷,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可就在這刹那,雲知夏體內驟然一震——那曾遊離於經絡間的藥感,不再如外力灌注,而是如血脈奔流,如呼吸自然,徹底與她融為一體。
她不再是“承載者”。
她是本源。
是開創者。
是終結,也是新生。
地宮劇烈震顫,穹頂碎石如雨墜落,整座地下藥宮即將徹底崩塌。
就在此時,一道玄色身影破牆而入,挾著冷風與血腥氣,如戰神臨世。
蕭臨淵一身鎧甲染血,肩頭有深可見骨的傷口,卻毫不在意。
他大步而來,目光急切地落在雲知夏身上,伸手便要將她拉入懷中:“走!”
可她卻輕輕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他動作一滯,眼底掠過一絲痛色。
雲知夏從懷中取出一枚玉質小匣,通體冰涼,內裡卻封存著無數細如發絲的藥感絲線——那是她以藥心之力,將方才所見的陣法結構、蠱術破解、藥理推演,儘數凝錄其中。
她將匣子遞向老守陵人。
老人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雙手顫抖著接過,老淚縱橫:“小姐……這……這是……藥道真解啊!”
“帶它去醫學會。”雲知夏聲音平靜,卻重若千鈞,“公之於眾。從今往後,藥不再秘,醫不再私。”
老守陵人重重叩首,額頭觸地,聲音哽咽:“老奴……替天下病者,謝您!”
雲知夏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那即將塌陷的中央玉台。
她抬手,指尖輕點,最後一段“燃脈線”被引向藥傀所在之地。
火蛇蜿蜒,轟然引爆殘餘藥液,整片區域化作一片火海。
她站在火前,衣袂獵獵,背影孤絕而巍然。
身後,是焚儘的舊時代。
身前,是烈焰鑄就的新序章。
地宮崩塌的轟鳴聲中,她緩緩閉眼,再睜時,目光已如利刃出鞘。
“舊藥已焚,新方當立。”
她抬手,掌心浮現出一道由藥感凝聚而成的虛影——那是她親手擬定的律令雛形。
火光衝天,映照她清冷麵容,也照亮了殘垣斷壁間,近百道沉默的身影。
那是殘燭堂的弟子們,他們曾是藥嗣會的奴仆,是被割舌、斷指、終生囚於暗室的“藥奴”。
此刻,他們站了出來,站在她身後,眼中燃著從未有過的光。
雲知夏轉身,立於殘垣之上,火海在她身後翻騰,如鳳凰涅槃之焰。
她朗聲道,字字如釘,落地生根:
“我立藥律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