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眼前這張和王嬤嬤一模一樣的臉,喉嚨發乾。
她站在那堆碎掉的血符中間,燈籠裡的骨芯燒得劈啪響,火光映在她臉上,像是活人又不像活人。最紮眼的是那隻完好的左手——小指頭好端端地長著,指甲還修剪得整整齊齊。
“你不是王嬤嬤。”我慢慢撐起身子,心口那塊晶石猛地一跳,疼得我差點跪回去,“她說斷指是替我擋災,可你這手……壓根沒斷過。”
灰衣老婦人沒動,隻是把燈籠往地上一插,影子拉得老長:“她是替身,我是守印人。三十年前那一夜,真正抱著你出宮的人,是我。”
我愣了下:“那你為啥不早出來?非得等我把邪神胚胎吞了才露臉?”
“因為封印未破,我就算說了也沒用。”她聲音平得像井水,“你體內的東西,不是碎片。”
“啥?”
“是種子。”她抬手指了指我的心口,“當年我們以為把它斬成了七十二塊,分彆鎮壓在七十二座祭壇之下。結果隻毀了六十九塊,剩下三塊逃進了輪回。一塊附在國師宇文拓魂魄裡,一塊寄生在暗影盟主體內,最後一塊……被你吃了。”
我低頭看了眼嵌在皮肉裡的黑晶石,它正一下一下地搏動,跟心跳同步。
操。
合著我剛才是把個活的給咽了?
“所以你現在跑來,是想讓我吐出來?”我冷笑,“還是說,要現場給我開膛破肚?”
“都不是。”她搖頭,“我是來告訴你,這顆種子會反向侵蝕你的血脈。前朝凰族之所以代代早夭,不是因為命數薄,是因為每一代繼承者體內,都會自發生成一絲邪神共鳴。你們的血,本就是喚醒它的鑰匙。”
我腦殼嗡了一下。
難怪原身從小病懨懨,母後二十幾歲就香消玉殞,連王嬤嬤都說“公主當年抱在懷裡還沒貓大”。敢情不是被人害死的,是血脈裡自帶催命符。
“那我還能活幾天?”我問得直接。
“看你。”她目光掃過我的眼睛,“如果你能用自己的意誌壓住它,或許能活到元嬰期。但一旦動情、動怒、失控,它就會借機壯大,最後把你變成下一任宿主。”
我咧了咧嘴:“懂了,我現在等於揣了個定時炸藥包,還得保持情緒穩定當佛係青年?”
她沒笑,隻從袖中抽出一枚銅錢大小的玉牌,遞過來:“這是‘鎮魂令’,能幫你壓製邪氣蔓延。但它隻能用一次,用完即碎。”
我接過玉牌,入手冰涼,上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李”字。
“這誰的?”
“你外祖父的。”她說,“他臨死前咬破手指按上去的,說是留給‘不該出生卻活下來的孩子’。”
我攥緊玉牌,忽然覺得有點喘不上氣。
原來從三十年前開始,就沒人指望我能活著長大。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道靛藍色身影衝破殘煙闖進來。
顧清言渾身是灰,左肩的布料撕開了老大一塊,露出底下泛青的舊傷。他一眼看到我坐著的地方,臉色刷地變了。
“李圓圓!”
他幾步衝上來就要扶我,卻被我一把推開。
“彆碰我!”我吼得嗓子劈叉,“我現在身上帶毒,沾誰誰倒黴!”
他僵在原地,手指還懸在半空。
“你說什麼毒?”他盯著我心口那塊黑晶石,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不是毒,是活的。”我苦笑,“剛吞了個邪神胚胎,現在它在我身體裡安家落戶,準備生根發芽。”
顧清言沉默了幾秒,忽然掏出靈筆,在空中畫了個圈。
金光一閃,一張透明符陣落下來,把我整個人罩住。
“封閉式護盾。”他收筆入腰,“隔絕靈氣外泄,防止汙染擴散。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強。”
我看著他指尖微微發抖,知道他怕了。
也是,誰能不怕?剛才我還站在陣眼中央快死的樣子,現在居然說自己肚子裡養著個邪神幼崽。
“你信她說的?”他轉向灰衣老婦人,“什麼種子、血脈詛咒的,聽著像忽悠人的鬼話。”
“我也希望是鬼話。”我拍了拍胸口,“但這玩意兒真會跳,而且每次我情緒一波動,它就跟著興奮。上一秒我想哭,它立馬脈動加快;下一秒我罵娘,它居然還震了兩下,跟點讚似的。”
顧清言嘴角抽了抽:“……這麼離譜的嗎?”
“尊嘟假嘟?”我隨口一說,腦海裡“叮”地一聲,梗力值+1。
更離譜的是,那塊晶石居然也跟著亮了一下。
我和顧清言同時瞪大眼。
“它……回應了?”他聲音都變了調。
“不止。”我閉眼感應,“它好像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