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貼在掌心,燙得像是剛從灶膛裡扒出來的炭塊。我低頭看了眼乾坤袋的係繩,指尖一勾,把它整個翻了個麵——裂紋還在,熱度卻比剛才更衝,像有什麼東西在底下拱。
內侍跪在殿中,火漆信封捧得筆直:“北境急報!突厥騎兵越境,燒毀三村,殺平民四十七人,現屯兵雁門關外二十裡,擺出攻城之勢!”
滿殿嘩然。
新皇猛地站起,龍袍下擺掃翻了茶盞,瓷片和水漬濺了一地。他盯著那封信,臉色發白:“昨夜子時的事……朕竟毫無察覺?”
我沒說話,把信接過來拆開,粗略掃了一眼,眉頭就擰死了。敵軍不劫糧倉,專燒民宅;死的百姓身上沒兵器傷,反倒像是被活活熏死在屋裡;最邪門的是,守將描述那些突厥士兵手臂上纏著黑紋,像符咒,又不像——更像是從皮肉底下往外滲出來的。
“這不是打仗。”我把信遞還給內侍,“這是鬨鬼。”
新皇愣住:“你說什麼?”
“我說,這幫人不是來搶地盤的。”我抬眼環視大殿,“他們是來嚇人的。燒房子、殺人、留黑紋,一套流程走下來,目的就一個——讓邊民恐慌,逼朝廷調主力北上。一旦京畿空虛,某些人就能動手腳。”
殿內靜了幾息。
戶部尚書張了張嘴:“公主此言……未免太過離奇。突厥年年犯邊,哪次不是為了劫掠?”
“以前是。”我點頭,“可這次不一樣。你去問問前線,那些黑紋有沒有殘留靈力波動?再查查死者肺腑是不是有灰燼沉積?要是都有,那就不是普通刀兵之災,是有人用陰術驅役活人當兵,打一場‘臟’仗。”
工部林七站在角落,小聲嘀咕:“前些日子冷香殿密室那枚銅錢預警刺客……也是這種悶燙感。”
我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但心裡已經翻了頁。
這銅錢不是單純的預警器,它是某種感應媒介,專門對邪氣敏感。而眼下這熱度,比上次強了不止一倍。
新皇咬牙:“姑母的意思是,背後有修道之人操控?”
“八九不離十。”我拍了下案幾,“而且這人熟悉朝廷調度節奏,知道什麼時候出兵最合適,什麼時候放消息最能亂人心。他不是外人。”
大殿裡一片沉默。
趙大學士冷笑一聲:“公主一口一個‘邪術’‘陰氣’,莫不是想借邊關動蕩,給自己領兵造勢?”
我轉頭看他,笑了:“喲,您這耳朵還挺靈。不過我勸您省省口水,真等到京城都冒黑煙了,您再跳出來喊‘祖宗之法’,怕是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他氣得胡子直抖,卻不敢再開口。
新皇深吸一口氣:“姑母,若依你所言,當如何應對?”
“兩條路。”我豎起手指,“一是閉關鎖城,等對方耗儘力氣退兵,但代價是北境百姓全得遭殃;二是派人過去看看,摸清底細,穩住軍心,再設法反製。”
“派誰?”
“我。”
話音落地,滿殿皆驚。
新皇瞪大眼:“你親自去?”
“不然呢?”我聳肩,“你是皇帝,走不開;顧清言在江南查工坊用地案,一時半會回不來;朝裡這些老家夥,連馬都騎不利索,指望他們去前線喝西北風?”
“可你是公主!金枝玉葉,豈能涉險?”
“金枝玉葉前兩天還在校場被人拿刀氣轟護盾。”我攤手,“再說,我現在這身份,不就是拿來用的?統合邊軍、震懾宵小、還能順道查查誰在背後搞鬼——多合適。”
新皇盯著我,良久,終於點頭:“準。”
我立刻轉身下令:“傳令兵部,調三營精銳隨行,配足靈藥、符籙、傳訊鷹;工部即刻趕製一批隔音結界陣盤,我要帶去雁門關布防;再派快馬通知顧家,讓他那邊查一查最近有沒有黑市流通的‘控魂釘’或‘屍引香’這類玩意兒。”
林七連忙應下,提筆疾書。
一名武將模樣的中年男子出列抱拳:“末將寧遠校尉秦猛,願率本部五百騎為先鋒,護送公主北上!”
我打量他一眼:鎧甲舊但不破,腰間佩刀無鞘卻磨得發亮,站姿微傾,顯然是常年騎馬落下的毛病。
“你去過雁門?”
“三年前戍邊,駐守過九個月。”
“見過類似黑紋士兵?”
他頓了頓:“沒見過一模一樣的,但去年冬天,有過一支‘夜巡隊’離奇失蹤,後來在河灘發現屍體,手臂上……確實有焦黑色的紋路,像燒出來的。”
我眯眼:“上報了嗎?”
“報了。兵部批文寫著‘野火燎傷,無需深究’。”
我冷笑:“好一個無需深究。”
這時,另一道聲音從殿角傳來:“公主此行,需防的不隻是敵軍。”
眾人看去,是個穿灰袍的老太監,佝僂著背,手裡拄著根烏木拐杖,臉上皺紋堆疊,幾乎看不出五官。
沒人認識他。
內侍低聲解釋:“這位是宮中守藏閣的老管事,姓陳,三十年沒出過閣樓了,今早突然求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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