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雲霧山莊正廳,黃裳的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廳內布置清雅,燃著淡淡的檀香,一如六十年前那座川蜀道觀般寧靜出塵。
他的目光,瞬間便被窗前那道負手而立的身影吸引住。
一襲青衫,挺拔如鬆。墨發如瀑,隨意披散肩後。那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麵容俊朗,眉眼含笑,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慵懶弧度,與黃裳記憶中那個驚才絕豔的年輕人,與光明頂密室裡那幅畫像上的謫仙,分毫無差!
時光,仿佛在他身上徹底凝固。
黃裳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縮。儘管已有心理準備,儘管已見了青春永駐的四女與衰老緩慢的喬峰郭岩,但親眼見證這跨越了一個甲子的“不變”,所帶來的衝擊,遠非聽聞可比。
他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布滿深刻皺紋的臉,感受著那枯槁的皮膚和如雪的須發。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恍惚湧上心頭。
物是人非。
自己已是風燭殘年,而故人,卻仍是少年模樣。
周易看著發愣的黃裳,眼中掠過一絲了然,隨即化為溫和的笑意。他緩步上前,聲音清朗依舊,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奇異力量:“黃兄,一彆六十餘載,彆來無恙?”
這一聲“黃兄”,將黃裳從巨大的時空錯位感中喚醒。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鄭重拱手,聲音因激動而略顯沙啞:“周……周先生。歲月……似乎獨厚於君。”
話語中,不免帶上了幾分唏噓與自嘲。
周易坦然受了他一禮,隨即伸手虛扶,示意他落座。阿碧悄無聲息地奉上兩杯清茶,茶香嫋嫋,蘊含著蓬勃的生機。
“非是歲月厚我,”周易輕輕搖頭,語氣平和,“隻是我所走之路,予當世之人不同。”
他目光清澈,看著黃裳:“黃兄以血仇為念,掘道藏之攻伐殺術,創《九陰真經》,剛猛淩厲,終報大仇。此乃以執念入道,雖至巔峰,卻傷及自身根本,故留風霜之痕。”
黃裳默然,這正是他功成後感到虛空與茫然的根源。
周易繼而道:“而我之路,源於師門傳承。家師逍遙子,乃驚世之才。他觀黃河九曲,奔湧萬裡,雖千回百折,卻終歸大海,悟得天地循環、生生不息之至理。再融合本派曆代先賢心得,最終創出追求長生不朽之道的無上神功——‘九曲十八彎’。”
“九曲十八彎?”黃裳喃喃道,這名字便蘊含著無窮玄奧。
“正是。”周易點頭,“此功非為爭強鬥狠,乃為淬煉性命本源,逆轉先天。每修成一曲,便可渡過兩重劫難,褪去凡胎濁氣,延緩衰老,直至九曲圓滿,超脫生死,得證永生。我因緣際會,修行此功,故容顏常駐。”
黃裳聽得心神震動。長生不死!這竟是逍遙派追求的道!與他自己所創的、為殺戮而生的《九陰真經》,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兩條路!
他忽然想起光明頂密室中的畫像,那橫亙在心頭的疑慮再次浮現。他沉吟片刻,終是問出口:“周先生,老夫……於明教光明頂密室之中,見霍山供奉你之畫像,尊為聖源。你與那明教……?”
這是他心中一大結。若非相信周易為人,他幾乎要懷疑這位故人便是那魔教源頭。
周易聞言,並無意外之色,隻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追憶與些許遺憾:“原來如此。此事說來,亦是一段因果。”
他輕呷一口清茶,緩緩道:“那已是六十年前前之事。我為完善‘九曲十八彎’之功,需遍覽天下武學,融會貫通。曾遠赴西域,欲求取密宗無上護法神功《龍象般若功》。於西域白駝山,偶遇霍山。”
“彼時的霍山,乃一驚才絕豔之武學奇才,天賦之高,世所罕見。他一心入明教,我當時偶然間得道明教聖火令的運勁法門,便稍加優化,傳給了他,還讓他拜在了屈不凡門下。”
周易說到這裡,輕輕歎息一聲:“然而,霍山心性卻與黃兄你截然不同。他憑借我點撥的那點根基,結合西域武學與其自身感悟,竟真的創出了一門極其高深、堪稱詭異的絕世武學——乾坤大挪移。”
黃裳屏息靜聽,原來名震天下的乾坤大挪移,竟是如此而來。
“可惜,”周易語氣轉為低沉,“武功大成之後,霍山心性漸變。乾坤大挪移雖能激發潛能,挪移敵勁,卻也放大了他本性中的偏執與掌控欲。他變得日益驕狂殘暴,企圖以武力稱尊西域,手段酷烈。”
“後來,他破教而出,來中原創立中土明教,自任教主。也曾來此雲霧山莊外長跪求見,意欲再得指點,欲拜入雲霧門下。”周易搖了搖頭,“我觀其戾氣深重,已非言語可化,便拒而不見。不曾想,他竟私自繪我畫像,尊奉起來……後世教徒以訛傳訛,竟將我奉為什麼‘聖源祖師’,實非我願。”
一番話,如撥雲見日,將黃裳心中疑慮儘數化解。
原來並非周兄弟與魔教有染,反而是那霍山借了周兄弟的一點機緣,卻走入了邪路,並一廂情願地尊奉於他。
黃裳長長舒了一口氣,心中塊壘儘去。再看眼前青衫依舊的周易,感受著這山莊無處不在的寧靜與生機,對比自己風塵仆仆、滿身血煞與滄桑,不禁百感交集。
他走的是快意恩仇、剛猛淩厲的殺伐之道,而周易走的,卻是潤物無聲、追求永恒的長生之道。
孰高孰低,此刻,似已有了分曉。
周易看著他複雜的神色,微笑道:“黃兄,大道三千,皆可通玄。你之《九陰真經》,亦已達武學之極高境界。過往之事已矣,不知今後,你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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