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嵩山地界,易公子一行三人折向往東,朝著江南人文薈萃之地——姑蘇行去。
水鄉澤國,煙波畫船,與之前獅吼門的剛猛霸道截然不同,處處透著婉約與靈秀。然而,在這片溫山軟水之間,卻隱藏著一個曾經名動天下、如今略顯沉寂的武林世家——姑蘇慕容。
“公子,前麵就是太湖燕子塢了。”龍雲望著遠處一片掩映在垂柳碧波間的莊園,輕聲說道。關於慕容世家的種種傳說,他這一路上已聽周易講過不少。
獨孤求敗目光掃過那看似平靜的湖水與塢堡,眼神微凝。他能感覺到,那莊園之中,蘊藏著一股圓融流轉、似虛還實的氣機,與周圍天地自然隱隱相合,顯是有著極為高明的武學傳承。
周易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他想起了數十年前,那個同樣驚才絕豔、卻因執念而走入歧途的慕容複。複國大燕的迷夢,終究如鏡花水月,徒留悵惘。
“慕容複自皇帝夢碎,表妹王語嫣隨段譽而去後,便心灰意冷,回到了這燕子塢,鬱鬱而終,英年早逝。”周易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所幸,尚有一婢女,名喚嫣兒,感念慕容家恩情,始終不離不棄,悉心照料,並為他留下了一脈香火,便是如今的慕容家主,慕容羽。”
“這慕容羽,倒與他父親截然不同。”周易繼續道,“他繼承了母親嫣兒的善良本性,對那虛無縹緲的複國大業毫無興趣,反而一心沉醉於家傳武學之中。許是心無旁騖,天賦又極佳,竟將慕容家兩大絕學‘鬥轉星移’與‘參合指’,練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其成就,遠在當年其父慕容複之上。”
談話間,小舟已靠近燕子塢。早有慕容家的仆人上前詢問,聽聞是近日聲名鵲起、連敗煙雨閣主與獅吼門主的“易公子”來訪,不敢怠慢,連忙入內通傳。
不多時,一位身著淡雅錦袍、麵容俊雅、氣質溫潤如玉的年輕公子迎了出來。他約莫二十七八年紀,眼神清澈平和,嘴角帶著謙和的微笑,絲毫沒有世家家主的架子,反而更像一位飽讀詩書的儒雅學士。
“在下慕容羽,不知易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他拱手行禮,姿態優雅,令人如沐春風。
周易還禮:“慕容家主客氣了。在下冒昧來訪,乃是為印證武學,想請教慕容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絕藝。”
慕容羽聞言,臉上並無慍色,反而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近日多聞易公子之名,以招式精妙連敗高手。公子既由此雅興,慕容羽敢不奉陪?請!”
他並未詢問周易為何挑戰,似乎對他而言,武學切磋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眾人來到燕子塢的練武場。場地麵朝太湖,視野開闊,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易公子,請。”慕容羽微微一笑,並未擺出任何架勢,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裡,周身氣機卻已渾然一體,無懈可擊。
周易也不客氣,說聲“得罪”,身形一動,並指如劍,直刺慕容羽胸前要穴!這一指看似簡單,卻蘊含著《獨孤劍訣》中“破氣式”的幾分真意,迅疾淩厲,專破內家真氣。
然而,指力及體的刹那,慕容羽身形微側,右手袍袖似緩實急地一拂一引,一股柔和卻玄妙無比的力道發出!
周易隻覺得自己的指力如同泥牛入海,竟被對方輕易引偏,更有一股熟悉的勁力順著自己的手臂反震而回!正是他自己剛才發出的指力,雖威力減弱了幾分,但勁力本質一般無二!
“鬥轉星移!”龍雲在一旁低呼出聲,眼中爆發出精光!他修煉乾坤大挪移,對這種借力打力、挪移敵勁的功夫最為敏感!他能感覺到,慕容羽這一手“鬥轉星移”,精妙之處似乎更在乾坤大挪移的某些變化之上,尤其善於反彈招式勁力,對於力量的操控細膩入微到了極致!
周易身形微晃,化解掉反震之力,讚道:“好一個鬥轉星移!果然名不虛傳!”他招式立變,化指為掌,掌影翻飛,時而剛猛,時而陰柔,虛實相生,正是融合了多家掌法精義的妙招。
慕容羽依舊從容不迫,身形飄忽,雙掌或引或帶,或粘或隨,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將周易的攻勢巧妙引開,並時而將部分勁力反彈回去。他的“鬥轉星移”已臻化境,並非硬碰硬的反彈,而是以一種更為高明、更為省力的方式,仿佛將對方的攻擊導入一個無形的力場漩渦之中,再以其道還施彼身。
兩人身影交錯,兔起鶻落,轉眼間便過了數十招。周易招式層出不窮,精妙絕倫,但慕容羽總能以不變應萬變,憑借“鬥轉星移”儘數化解,場麵一時陷入膠著。
忽然,慕容羽手法一變,不再單純防守卸力,右手食指倏地點出!
這一指無聲無息,指尖卻凝聚著一股極其凝練尖銳的指力,破空而至,直取周易肩井穴!指風陰寒淩厲,更帶著一股洞穿一切的意境!
參合指!
慕容家另一項絕學,專破內家罡氣,威力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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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似乎早有所料,並不硬接,身形如柳絮般隨風而起,險之又險地避開指風,同時左手中指屈彈,一道細微卻凝練的指風反向慕容羽肋下射去!這是他模擬“六脈神劍”的運勁法門,雖無其形,已具其神。
慕容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對方也能發出如此淩厲的指力。他再次施展鬥轉星移,欲將這縷指力引開。
然而,就在他內力運轉,觸及對方指力的瞬間,周易那縷指力竟驟然變得虛不受力,如同不存在一般,讓他的鬥轉星移力道一下子落空!而就在他力道用老的刹那,那縷指力又驟然凝聚,加速點至!
慕容羽猝不及防,隻得倉促後撤,雖未中標,但衣袍已被指風劃破一道口子。
身影分開。
慕容羽看著衣袍上的裂口,臉上非但沒有惱怒,反而露出恍然大悟和欣喜敬佩之色:“虛虛實實,變化由心!易公子對勁力的掌控,已入化境!慕容羽佩服!”
他誠懇道:“公子方才最後那一指,先是虛招誘我發力,待我力道用老,再化為實招,正好破了我鬥轉星移運轉之樞機。此等眼力與對時機的把握,慕容羽自愧不如。”
周易微微一笑:“慕容家主的鬥轉星移與參合指,才是真正讓周易大開眼界。尤其是鬥轉星移之於勁力的精妙操控,堪稱天下無雙。”
兩人相視一笑,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而一旁觀戰的龍雲,早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親眼目睹了“鬥轉星移”與“乾坤大挪移”的異同,兩者雖同屬挪移反彈的絕學,但側重點截然不同。乾坤大挪移更側重於激發自身潛力,積蓄大力,挪移乾坤,霸道恢宏;而鬥轉星移則更精於技巧,對來襲力量的感知、分解、引導、反彈,細膩入微,尤其擅長對付精妙的招式和內力。
方才周易那虛虛實實的一指,更是給了他極大的啟發!原來挪移勁力並非一味硬接硬反,更需判斷虛實,把握時機!
他體內乾坤大挪移的心法不由自主地運轉起來,與方才所見相互印證,許多以往晦澀之處,竟豁然開朗!他感覺自己對乾坤大挪移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層!
慕容羽也注意到了龍雲身上的氣機變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對周易道:“這位小兄弟所修功法,似乎與我家鬥轉星移有異曲同工之妙,真是奇才。”
周易笑道:“確是緣分。”
此番挑戰,周易並未能如之前那般明顯觸動第七曲瓶頸,但他毫不在意。武學之道,本就包羅萬象,見識各種不同的武道極致,本身便是積累。
而龍雲的獲益,更是遠超預期。
辭彆謙和好客的慕容羽,三人再次登船,離開燕子塢。
湖光山色中,龍雲依舊沉浸在方才的感悟裡,周身氣機圓轉流動,愈發自如。
獨孤求敗抱劍而立,看著浩渺太湖,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的劍道,似乎也在這接連的觀戰中,變得更加凝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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