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沉澱著剛猛與默契的六和寺,周易一行人並未遠離江南,而是折向往西,行向一處更為清幽的所在。據聞,那位第八位要挑戰的高手,便隱居在富春江畔的一處名為“忘機廬”的雅舍之中。
與之前挑戰的各位宗師或霸烈、或詭譎、或陰寒、或剛猛的武道風格截然不同,這位高手走的,是一條前所未有的“文道”之路。
路途間,周易向三位年輕人講述起此人的來曆。
“此人姓文,名正陽。”周易語氣中帶著一絲特彆的欣賞,“乃是一位真正的奇才。他自幼天資超絕,聰穎過人,是百年難遇的神童。科舉之路,對他而言如同坦途,年紀輕輕便高中狀元,踏入仕途。”
“他不僅文章錦繡,更難得的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五行術數,無所不通。本是濟世安民的棟梁之材,官最高曾至太尉之職。”
聽到此處,龍雲和甘寧真皆露出敬佩之色。獨孤求敗雖麵無表情,卻也微微側耳傾聽。
周易話鋒一轉,略帶惋惜:“然其時大宋官場,早已是烏煙瘴氣,蔡京、高俅等奸佞當道,結黨營私,貪腐橫行。文正陽性情剛正,屢次上書直言,卻遭排擠打壓。他空有滿腔抱負與經天緯地之才,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朝綱敗壞,江山日頹。最終,心灰意冷,對廟堂徹底絕望,便毅然掛印辭官,於此富春江畔結廬隱居,自號‘忘機居士’。”
“辭官之後,他並未消沉,反而將全部心力投入了畢生所愛的琴棋書畫與五行術數之中。或許是因為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看透了世情百態,他的精神力量變得異常強大和純粹。”周易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他竟另辟蹊徑,將畢生所學之文道精華,融入了武學之中!”
“以琴音惑亂心神,以棋局布陣困敵,以書畫意境傷人,以五行術數推演變化,自創出了一套玄之又玄的‘精神大法’!此法不重內力招式,專攻人之精神意誌,防不勝防,堪稱武林一絕。”
三人聽得心神震動,竟有人能將文人雅趣化為克敵製勝的絕世武功?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行至富春江畔,但見青山綠水,風景如畫。一處簡樸卻不失雅致的廬舍掩映在翠竹之間,廬舍旁有亭翼然,臨於江上,亭中隱約有琴聲傳來,琴音淙淙,並非殺伐之音,反而令人心曠神怡,不知不覺便放鬆了警惕。
“好詭異的琴音……”獨孤求敗眼神一凝,劍意自發流轉,斬斷那無形的影響。龍雲也急忙凝神守心。甘寧真功力稍弱,眼神已微微有些迷離,被龍雲輕輕一拍肩膀才驚醒過來,後怕不已。
周易微微一笑,朗聲道:“文居士雅音,令人忘俗。在下姓易,特來拜會,請教居士精神妙法。”
琴聲戛然而止。
片刻後,一位身著月白長衫、頭戴方巾、麵容清臒、眼神溫潤如玉的中年文士,從亭中緩步走出。他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氣質儒雅,飄逸出塵,仿佛不是武林高人,而是一位飽學大儒。
他目光掃過周易四人,在周易身上停留最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平和的笑意:“能於不知不覺間破去鄙人‘清心普善咒’之餘韻,閣下修為深不可測。可是近日江湖傳聞的‘易公子’?”
“正是。”周易拱手道。
文正陽,或者說忘機居士,微微頷首:“易公子連敗各路高手,名聲如雷貫耳。今日駕臨寒舍,文某榮幸之至。卻不知欲如何請教?”
周易坦然道:“久聞居士精神大法獨步天下,能以琴棋書畫入武,直指本心。周易心生向往,特來請居士以此法,試我之道心。”
文正陽聞言,眼中欣賞之色更濃:“好!易公子快人快語,心境豁達。既然如此,便請入亭一敘。”
幾人步入江亭。亭中擺放著一架古琴,一方棋盤,還有筆墨紙硯,看似尋常書齋擺設,卻隱隱暗合某種陣法韻律。
文正陽並未擺出任何攻擊姿態,隻是隨意坐在琴前,微笑道:“如此江山,動武未免大煞風景。你我便以此琴棋書畫,手談一局,如何?”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周易安然坐下。
文正陽指尖輕撫琴弦。
叮咚……
這一次,不再是令人放鬆的“清心普善咒”,琴音陡然一變!時而高亢如金戈鐵馬,衝擊人的耳膜與心神;時而低沉如鬼魅私語,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懼與欲望;時而繁複急促,如同千頭萬緒絞入腦海,令人頭痛欲裂!
同時,他另一隻手淩空對著棋盤一指!
那棋盤之上的黑白棋子,竟無人自動,依循著某種玄奧的五行術數軌跡自行運轉起來,仿佛化作一座困殺一切的軍陣,無形的壓力籠罩向周易!
更有一幅懸掛於亭中的水墨山水畫,其中的雲霧、山巒、流水仿佛都活了過來,隨著琴音與棋局的變化而流動,形成一種強大的精神意境,要將人的心神拉扯進去,沉淪其中!
音、陣、意三重攻擊,完美融合,無聲無息,卻凶險萬分!直攻精神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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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雲、甘寧真隻覺頭暈目眩,急忙閉目凝神,運功全力抵抗,仍覺得難以支撐。獨孤求敗也是劍眉緊鎖,以絕強劍意守護心神,仿佛在與無形的敵人交戰!
然而,處於風暴最中心的周易,卻依舊麵色平靜。他並未刻意運功抵抗,而是閉上了雙眼,仿佛在細細品味這玄妙的精神攻擊。
他的心神,仿佛化作了一片無邊無際、平靜無波的浩瀚大海。
那金戈鐵馬的琴音,落入海中,隻激起些許浪花,便歸於沉寂。
那困殺一切的棋局陣法,如同落入海中的石子,被無儘的深邃所包容、化解。
那引人沉淪的山水意境,則如同海市蜃樓,雖看似壯麗,卻無法動搖大海本身分毫。
任你琴音變幻,棋局萬千,意境無窮,我自巋然不動,本心澄澈。
文正陽臉上的從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震驚!他發現自己無往不利的精神攻擊,落在對方身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完全感知不到任何反饋!對方的精神世界,仿佛是一片他無法理解、無法觸及的絕對領域!
他猛地一按琴弦,琴聲驟停!棋局定格!畫境凝固!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額角竟微微見汗,眼神複雜地看著緩緩睜開眼的周易,苦笑道:“易公子之道心,已臻至誠之境,圓融無瑕,萬邪不侵。文某……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
他的精神大法再強,也無法動搖一個心境修為遠超於他、且同樣精通精神妙諦的存在。
周易睜開眼,誠摯道:“文居士切莫妄自菲薄。閣下之法彆開生麵,直指人心,於精神運用之妙,實乃周易平生僅見。此番較量,於我心境錘煉大有裨益,感激不儘。”
文正陽聞言,神色稍霽,好奇問道:“聽公子所言,似乎對精神運用之道亦有極深研究?”
周易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我曾見識過另一門與此類似,卻更為……酷烈直接的功法。”他頓了頓,道:“便是那位編纂《萬壽道藏》,後創出《九陰真經》的黃裳,黃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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