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意識魔海之中,那場驚心動魄的較量已近尾聲。
周易那一點至純至淨的靈識,如同投入汙濁泥潭的明月,初時微弱,卻堅定不移地散發著清輝。它並未以蠻力對抗那龐大的魔種,而是以其最本源的北冥真意,引導、梳理、同化著周圍狂暴邪惡的能量。
《九曲十八彎》第七曲的紅塵道基,在此刻展現出其包容、淬煉萬物的特性。那源自無數受害者的駁雜精氣、怨毒意念、破碎魂力,在這精純的道家真意與正統北冥法則的牽引下,竟開始緩慢而堅定地發生著蛻變。
汙穢被沉澱,暴戾被撫平,怨恨被超度……那龐大魔種所散發的漆黑魔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逐漸明亮起來的、中正平和的純淨能量光輝。
周易額間那一點清光愈發璀璨,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他的意識不再是被吞噬,反而如同回到了母體,與這片正在被淨化的能量海洋建立了一種玄妙的聯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當最後一絲漆黑的魔氣被淨化殆儘,整個意識空間猛地大放光明!再無半分陰冷邪異,隻剩下一種溫暖、浩瀚、如同初生朝陽般的純淨力量在緩緩流淌。
而在那光芒的核心,一個虛幻的身影緩緩凝聚。
不再是那猙獰恐怖的魔頭形象,而是一個麵容清臒、眼神複雜卻帶著解脫與平和的中年道人虛影——那是赤精子未被魔氣侵蝕前的本來麵目,也是他殘存最後一點真靈的模樣。
他望著周易的意識體,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感慨、愧疚、以及深深的感激。
“小師侄……”他的聲音不再嘶啞尖銳,而是變得溫和而疲憊,“謝謝你……謝謝你讓師叔……終於在最後時刻,得以清醒……”
周易的意識微微波動:“小師叔……”
赤精子的虛影露出一抹苦澀而釋然的笑容:“這麼多年……我就像做了一個漫長而恐怖的噩夢……被那些吞噬來的汙穢魂魄所挾持,被無窮的欲望和殺戮本能所驅動……眼睜睜看著自己造下無數孽障,卻無法掙脫……如今,終於……解脫了。”
他望向這片純淨的能量之海,眼中滿是追悔:“師尊是對的……師兄們也是對的……北冥神功,乃海納百川之功,重在‘納’而後‘化’,需以浩然道心為基,循序漸進。我當年急功近利,妄圖走捷徑,以為能駕馭那些力量,卻反被其奴役,墮入萬劫不複之境……落得如此下場,實乃咎由自取。”
他的虛影開始變得模糊,氣息萎靡。
“我一身邪功已被你淨化,這殘存真靈也即將消散,去尋師尊和師兄們謝罪了……”赤精子的聲音愈發微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真誠,“這魔種……雖源於邪道,但究其根本,乃是師叔我百年來吞噬、煉化的近百名武林高手最本源的精氣神所凝聚……如今魔氣已去,剩下的,便是最純粹的力量本源,以及……我對那‘吞噬’之道百年來的所有感悟與教訓……”
他看向周易,眼中充滿期許:“現在,我將這一切,儘數贈予你……望你能汲取其中力量,更銘記其中教訓……莫要再蹈師叔覆轍……”
“逍遙派追求長生的使命……師叔是做不到了……但你……你一定能……連同師叔那份……一起……”
話音未落,赤精子的虛影徹底消散,化作無數溫暖的光點,如同螢火蟲般,紛紛融入周易那一點靈識之中,與他徹底合為一體!
轟——!
周易隻覺一股龐大無比、卻又溫和精純至極的能量洪流,如同決堤江河般湧入他的意識,彙入他的四肢百骸,衝刷著他的經脈,滋養著他乾涸的丹田!
這能量遠超他自身苦修,卻因已被徹底淨化,又同屬北冥一脈,竟毫無排斥,完美地與他剛剛突破的第七曲功力融合在一起,迅速修複著他嚴重的傷勢,並以驚人的速度提升著他的修為!
更重要的是,伴隨著能量而來的,還有赤精子百年來的武道經驗,尤其是那關於“吞噬”、“煉化”、“精氣神轉化”的無數感悟與失敗教訓!這些經驗如同一麵鏡子,讓他對《北冥神功》的理解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深度,也對天道規則、生命本源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外界,原本瘋狂扭曲、吞噬一切的黑洞力場早已消失不見。
赤精子的本體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撐,軟軟地癱倒在地,臉上殘留著解脫和平靜的神情,氣息卻已徹底斷絕。這位曾經驚才絕豔、卻誤入歧途、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逍遙派棄徒,最終以這樣一種方式,走完了其悲劇的一生。
而周易,周身清光大盛!
那枯萎的肌膚重新變得飽滿富有光澤,灰白的頭發轉瞬烏黑亮澤,甚至更勝往昔!體內傷勢儘數複原,磅礴的力量如同新生,第七曲的境界在這股龐大力量的灌注下,徹底穩固,甚至向著更深處不斷邁進!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雙眸之中,仿佛有星河流轉,滄海桑田,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包容、更貼近天地本源的氣息自然流露而出。
他看了一眼倒地逝去的赤精子,輕輕一歎,躬身行了一禮。這一禮,是送彆這位走入歧途的師叔,也是感謝其最後的饋贈與醒悟。
隨後,他的目光掃過全場。
看到滿地的魔頭屍骸,看到抱著甘寧真遺體、如同失去魂魄般的獨孤求敗,看到傷痕累累、一臉悲戚與震驚的郭岩和龍雲。
一切都已結束,卻又仿佛剛剛開始。
天道之劫雖險險渡過,卻也讓周易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前路的艱險。而赤精子留下的力量與感悟,既是巨大的助益,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與警示。
長生之路,道阻且長。
他走到獨孤求敗身邊,看著那相擁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悲憫,輕輕將手按在了獨孤求敗的肩上。
一股溫和醇厚、蘊含著生機的力量渡了過去,穩住了獨孤求敗幾乎崩潰的心脈。
“求敗……”周易的聲音平靜而帶著力量,“帶著她,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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