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洞內,熾熱的氣息尚未完全消散。
周易感受著體內那沛然莫禦的至陽正氣,魔種的陰寒戾氣已被徹底壓製、煉化,再無反噬之憂。十數年的心頭大患,一朝得解,本該是欣喜若狂、心境疏朗之時。
然而,就在這功成的頂點,周易卻陷入了一種奇特的“不滿足”。
那是一種源於《九曲十八彎》功法本質的渴望——黃河九曲,奔湧萬裡,其勢在於“容”與“變”,容納百川,因勢而變,終成浩蕩,東歸大海。僅僅至陽至正,似乎並非這條大河的終極形態。
“陰陽互濟,方為大道...”一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他想起了與鬥酒僧論道時,對方提及《九陰真經》“負陰而抱陽”的精義,也想起了自身功法海納百川的特性。
“魔種...真的隻能被‘消滅’嗎?”周易內視著那已被九陽真氣煆燒得純淨無比、卻依舊蘊含著龐大精神本源的能量,一個更加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想法湧上心頭。
“喬北溟的執念已被滌蕩乾淨,但這股力量本身...何嘗不是一種珍貴的‘資糧’?它源自赤精子的魔種,經喬北溟執念催化,又被我以浩然正氣和九陽神功淬煉,去蕪存菁...其本質,已是一種極度精純的‘陰性能量’...”
“而九陽,是極致的‘陽’。”
“九陰,則是極致的‘陰’的理論與實踐...”
福至心靈,周易毫不猶豫,立刻開始運轉《九陰真經》的心法!
此舉可謂風險極大!常人若在體內同時運轉至陽與至陰兩種極端功法,無異於引火燒身,必然導致真氣衝突,經脈儘碎而亡!
但周易不同!
第一,他身負《九曲十八彎》這門絕世神功,其核心意境就是“容納”與“引導”,如同黃河河道,能引導不同來源的“水流”。
第二,那被淨化後的魔種能量,此刻已非惡念,而成了一種無主的、極度精純的“陰性能量”,恰好是運轉《九陰真經》最佳、也是最強大的“燃料”!
第三,他剛剛徹底煉化魔種,心神澄明,對自身能量的掌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細入微之境。
果然,《九陰真經》心法一經運轉,那純淨的“陰性能量”前魔種)如同找到了歸宿,迅速被調動起來,化為至陰至寒的九陰真氣,在他經脈中流淌起來。
刹那間,周易體內變成了陰陽交鋒的戰場!
至陽的九陽精義與至陰的九陰真氣猛烈衝突,冰火交加,仿佛要將他從內而外撕裂!
劇烈的痛苦遠超之前煉化魔種之時!
但周易眼神銳利如刀,強忍著幾乎要令人昏厥的痛苦,以無上意誌瘋狂運轉《九曲十八彎》真氣!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百川歸海,何分陰陽?!給我融!”
他不再試圖分開駕馭陰陽二氣,而是以《九曲十八彎》為根基,將自身化作那條奔流向海的黃河!陰陽二氣,如同支流,被強行納入主河道,在奔騰咆哮中碰撞、交織、融合!
這是一個極其凶險的過程,也是前所未有的創舉!
九陰真氣與九陽精義在《九曲十八彎》的強行調和與引導下,那涇渭分明的界限開始模糊。極陰生出了一絲暖意,極陽中透出一縷清涼。
“哢嚓...”
一聲唯有周易自己能聽見的細微聲響自體內深處傳來。
第七曲的圓滿境界轟然洞開!
內力如黃河奔湧,衝開新的河道,踏入一個更加廣闊、更加玄妙的天地——第八曲!
雖然隻是初窺門徑,剛剛踏入這個境界,但前路已然暢通,力量的性質開始了本質的蛻變,更加精純,更加磅礴,帶著一股至陽至正、卻又圓融自然的浩大氣息。
那狂暴的衝突漸漸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沌未分、卻又包容萬象的全新真氣!這股真氣非陰非陽,又亦陰亦陽,隨心而動:心念至正,則顯浩然陽剛;意帶幽玄,則顯九陰森羅;更可陰陽互濟,剛柔並蓄,變幻無窮!
而那股作為“燃料”的、被淨化後的魔種本源,也徹底融入了這股全新的真氣之中,成為了其“陰”的一麵根基,再無分彼此。
就在這一刻,周易的心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魔種的威脅徹底消失,但魔種帶來的對力量、對人性陰暗麵的深刻認知,並未消失,而是與他的道心、他的經曆、他的感悟徹底融合。
他明白了“魔”並非純粹的外來之物,人心深處皆有執念與陰影。純粹的光明無法照徹所有角落,唯有理解並接納那部分“暗”,方能真正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掌控。
道心種魔,魔心問道。二者並非絕對對立,而是一體兩麵。正如陰陽,相生相克,共存於天地之間,也共存於人心深處。
此刻的周易,不再是那個單純追求逍遙、抗拒魔染的修士。他真正理解了力量的多元與複雜,心境變得更加圓融、深邃、包容,甚至帶上了一絲看透世情的淡漠與威嚴。
周易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無喜無悲,隻有一片澄澈與明悟。
他緩緩睜開雙眼,左眼瞳孔深處似有一點金陽隱現,右眼則閃過一絲幽暗難明的光芒,旋即同時隱去,複歸平靜深邃。
周身氣息完全內斂,看似與普通人無異,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體內流淌著的是怎樣一股超越了尋常陰陽範疇、融合了道魔精髓的磅礴力量。
他抬起手,指尖一縷真氣縈繞,這真氣不再是過去的顏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溫暖的金色,既有旭日的溫暖生機,又有熔岩的毀滅力量,更蘊含著一股不可褻瀆的凜然正氣。
“魔障已除,前路已開。”他輕聲自語,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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