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微微頷首,對金輪法王是巴思巴弟子一事已然明了,但他心中尚有疑問未解。他目光平靜地看著麵如死灰的金輪法王,繼續問道,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必須如實回答的力量:
“你既得巴思巴傳承,隱居塞外潛心武道方是正途,為何又入了這紅塵濁世,成了蒙古國師?”
金輪法王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澀與無奈,他不敢隱瞞,喘息著回答道:“回…回前輩,此事……此事也非晚輩本願。隻因蒙古的忽必烈王爺,不知從何處聽聞家師隱居漠北,有通天徹地之能。他求才若渴,數次前往漠北拜訪家師,態度極為誠懇……”
他頓了頓,似乎回想起那段過往,眼神有些複雜:“家師……家師早已看破紅塵,一心追尋武道極致,不願再涉足世間紛爭。但忽必烈王爺鍥而不舍,家師不勝其擾,又念其確有雄才大略,且……或許也是為了打發晚輩入世曆練一番,便……便命我出山,相助忽必烈王爺。晚輩尊師命,這才……這才接受了王爺的封賜,成了這蒙古國師。”
周易聽罷,不置可否。巴思巴此舉,讓弟子入世,既可還了忽必烈的人情,也可讓弟子在紅塵中磨礪,算是一舉兩得。隻是這金輪法王顯然心性未定,未能領會其師深意,反而在權勢中迷失了幾分。
“既然如此,”周易話鋒一轉,語氣微沉,帶著一絲冷意,“你身為蒙古國師,輔佐王爺本是各為其主,尚可理解。但你為何又與方才那群行事詭異、手段狠毒的魔頭攪和在一起?他們行事風格,與巴思巴所傳之道,怕是南轅北轍吧?”
提到那群魔頭,金輪法王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懼意,他連忙辯解道:“前輩明鑒!晚輩……晚輩與他們並非一路!此事……此事也是近幾年才發生。是……是他們主動找上了忽必烈王爺!”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仿佛回憶起那些黑衣人的詭異,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他們……他們自稱來自幽冥,說……說可以傾力相助王爺,不僅助他一統天下,甚至……甚至能幫蒙古鐵騎打到天之涯、海之角,建立前所未有的龐大帝國!”
此言一出,校場上的中原群雄無不色變!一統天下已是非分之想,打到天之涯海之角?這是何等的狂妄與野心!
“但是,”金輪法王話鋒一轉,臉上露出驚悸之色,“他們提出了一個極其殘忍的條件作為交換!他們要求……要求王爺大軍所攻陷的每一座城池,都必須……必須進行屠城!雞犬不留!”
“屠城?!”
“這……這簡直是惡魔行徑!”
群雄頓時嘩然,驚呼聲、怒罵聲響成一片。屠城!這是何等喪儘天良、有傷天和的暴行!僅僅是為了滿足征服欲就要血流成河?
金輪法王被眾人的怒意嚇得縮了縮脖子,繼續道:“他們……他們說,這是為了完成他們教中一個名為‘滅世’的恐怖計劃!具體何為‘滅世’,晚輩地位低微,實在不知內情。而且……而且不知為何,他們似乎一直在刻意避開中原,這些年主要的力量都在支持王爺西征!西域諸國,不知……不知已有多少繁華城池被屠,生靈塗炭……這些事情,晚輩雖然知曉,但並未親自參與,所知也確實不多啊!”
他急切地撇清關係:“此次前來中原,參加這武林大會,本是王爺之意,想借此機會奪得武林盟主之位,以便日後南下時減少阻力。王爺……王爺或許是怕晚輩獨力難支,才……才請動了他們派人前來‘相助’……沒想到,竟招惹來了前輩……”
“滅世計劃……”周易心中默念這四個字,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結合之前在西域玄冥教總部所見所聞,尤其是那利用雪疥蟲吞噬高手精氣試圖複活鬼穀的舉動,他瞬間明白了更多!
‘原來如此!’他心念電轉,‘定是因為我之前搗毀了他們在西域的總部,將他們多年來收集的、用以複活鬼穀的‘養料’——那些高手精氣,連同雪疥蟲的能量一並吸收,打斷了他們的關鍵計劃。他們元氣大傷,又忌憚我的存在,不敢再輕易踏足中原武林尋找高手,提取‘養料’,所以才轉而選擇支持蒙古西征,通過大規模屠城,用無數普通人的生命精氣,以量取勝,來彌補質的不足,繼續他們那邪惡的‘滅世’或者說‘複活鬼穀’的陰謀!’
想通了此節,周易心中殺意更盛。這群人為了所謂“大計”,視人命如草芥,動輒屠城,其行徑已是天理難容!
而校場上的中原群雄,在初時的震驚與憤怒之後,也漸漸品味出金輪法王話語中透露出的恐怖信息。滅世計劃!支持蒙古西征並要求屠城!這群黑衣人所圖謀的,絕不僅僅是江湖爭霸,而是波及整個天下蒼生的巨大災難!一股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直竄天靈蓋,讓他們不寒而栗。原本以為隻是江湖恩怨,沒想到背後竟隱藏著如此驚天的陰謀!
周易將目光重新投向惶恐不安的金輪法王,沉默了片刻。此人雖助紂為虐,但很大程度上是奉師命而行,且對那群黑衣人核心機密所知有限,也聲稱未直接參與屠城。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與告誡:“既然是故人之後,此次便饒你一命。”
金輪法王眼中頓時爆發出強烈的求生光芒,幾乎要喜極而泣。
周易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虛空,望向北方蒙古大營的方向,繼續說道:“也望你能尋機,勸誡你們那位忽必烈王爺。”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警告,如同暮鼓晨鐘,敲在金輪法王的心上:
“王者之道,在於安民,而非戮民。憑借殺戮與邪魔外道換取來的疆土,終究是鏡花水月,根基不穩,必遭天譴。與鬼穀這等視蒼生為芻狗的魔教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終將反噬其身。讓他莫要行此有傷天和之事,否則,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說完,周易抱著依舊昏迷的青兒,身形微微一晃,便如清風般消失在眾人眼前,隻留下校場之上一片沉寂,以及縈繞在每個人心頭的、對那“滅世計劃”的深深憂慮與凜然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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