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生得膀大腰圓,藍布短褂裹著圓滾滾的身子,領口處還沾著塊油斑。
她衝得猛,幾乎是一眨眼便來到鋪子麵前。
南知意躲閃不及,被撞得趔趄一下。
“你長眼睛喘氣的?”
婆子揉著被撞疼的肩膀氣不打一處來,她眉毛倒豎,三角眼一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劉姐姐您彆氣,夫人要的燒鴨我已經準備好了。”張青遙趕忙從案台後繞出,手中拎著一包油紙包好的鴨。
“輪到你說話?”
劉婆子的嗓門又粗又亮,唾沫星子隨著話頭濺出來,上前一步就想揪南知意的衣領。
“你啞巴了?撞到我不會道歉嗎?”
下一秒,一隻鐵鉗一般的手死死握住婆子伸出的胖手腕。
路棲鶴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滔天戾氣。
男人並沒說話,手上的力度收緊,疼的劉婆子大喊大叫著想掙脫。
不過她發現,自己罵的越臟,手腕處越疼。
“哢嚓。”
劉婆子的嚎叫聲還沒衝破喉嚨,路棲鶴像碰了什麼臟東西似的,猛地鬆開手。
他垂眸嫌惡地掃了眼婆子歪成詭異角度的手腕,從懷中取出張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指節,最後將手帕丟到女人身上。
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嗤笑,語氣冷得像冰:
“自不量力。”
“你!”
劉婆子好像看到了什麼鬼魅一般瞪大雙眼,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後,抓著張青遙手中的燒鴨連滾帶爬地跑開。
“你等著!我家劉大人不會放過你!”
南知意躲在路棲鶴身後,小手緊攥著他的衣擺,探出頭朝跑遠的劉婆子俏皮地吐舌頭。
下一秒,她便被路棲鶴拎著領子拽到一邊。
“哥哥,這人蠻橫得很,就是得教訓。”沒等路棲鶴開口,南知意便亮出了一對小虎牙,朝男人討好地笑起來。
路棲鶴眉梢跳了跳。
“脫臼而已,她沒事的。”
“你們……是兄妹?”
一旁的張青遙突然咬唇開口,眼裡有幾分南知意看不懂的複雜。
“是啊,我哥厲害吧?”
南知意笑得明媚,挑眉伸手拉住路棲鶴的左臂,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張青遙終於笑起來。
臉頰上的小雀斑添了幾分青澀的味道,她點點頭:
“真好。”
“剛剛那人是?”
“劉司獄家的婆子。”
說到這裡,張青遙臉上的輕鬆一掃而光,
“就是他掌管我們這些小販,也不準大家討論李萬財的事。”
從張青遙的話中得知,燒鴨鋪之所以在人心惶惶時繼續營業,是因為司獄劉春家喜歡吃燒鴨,每天都要派劉婆子來拿最大最肥的燒鴨。
不過同時,一件事引起了南知意極大的注意——
幾乎每日劉婆子都會來取鴨,唯獨在李萬財被殺的那日沒有。
“你難道就不覺得,張青遙的話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嗎?”
兩人快走回知府,路棲鶴冷不丁開口。
“大人說的是。”
“那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辦?”
少女撐著一張苦瓜小臉冥思苦想,最終一拍大腿
“要不,去趟劉府看看?”
*
半刻鐘後,濃濃的夜色中,南知意有些呆滯地看著麵前的一片高牆,她上前一步踮腳伸手,連牆頭都沒碰到。
“大人莫不是逗我?這一整片牆這麼高。”
路棲鶴略低頭。
他的眉峰不再像往常那般緊繃,眼底凝著細碎的光。
南知意順著路棲鶴的視線望去。
矮牆下一個不過二尺寬的土洞赫然在目,洞口還沾著青苔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