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憨厚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阿奶,您認錯人了!”
南知意循聲望去。
一個略有些矮胖的男人逆光站著。
圓臉上堆著憨厚的肉,眼角的笑紋裡還沾著些灰塵,黑亮的眼珠直直看向帶頭的老人。薑十七撥開呆怔的人群,走到路棲鶴身前:
“這位是俺朋友,來找俺的。”
他笑意盈盈地握著李阿奶的手:
“巧手兄還在鄆城給您賺大錢呢,您再等等,好嗎?”
“好啊!好……”
聞言,阿奶悵然轉身往回走,沒有一絲留戀,就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周圍的一群老人也安靜地跟在她身後挪。
回到知府後,南知意便把剛剛感受到的一切和路棲鶴交代了,現下女人正呆呆地坐在桌後發怔。
剛剛的共感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小。
她不知道剛剛看到的是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會看到。
在南知意看來,這些畫麵和現在李萬財的案件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一旁的路棲鶴倒是表現的輕鬆,男人把玩著扇子,時不時看向門口處。
“路兄,您找我。”
半晌之後,蘇景然緩步踏入。
茶杯磕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脆響。
路棲鶴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終於開口:“是你把薑十七從牢中放出來的?”
蘇景然的手指微微收緊。
“昨日我再次查看了李萬財的屍體和那個紙人,紙人確實是按照他的身形製作,但並不細致。針法也不一樣,李萬財身上的是回針縫,而紙人身上的則是紙紮多用的十字。所以我便懷疑整個事情或許和紙紮匠有關,於是找到王捕頭要了那份花名冊。”
燭火猛地跳動了一下。
“我走訪了紙紮匠,其中一人告訴我,這個叫工丂的,平日沉默寡言又神秘的很,總喜歡穿著一身白色的鬥篷,蓋住自己的臉。”
南知意正對著光翻看自己蔥管般的手指,聞言一頓。
路棲鶴依舊坐在案前假寐,眼簾輕闔,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
“所以呢?這和你放走薑十七有什麼關係?”
蘇景然帶笑的眉眼垂了垂,他抬手輕輕按了按眉心:
“彆的我沒辦法確定,工丂這個名字,我剛看到便想到了一個字——巧。之前你給我看過的紙條上的字,我當時覺得眼熟,後來我才憶起,的確是巧手的字。”
“三年前李萬財宣布請白鷺村的巧手幫忙紮紙人,當時陣仗很大,李萬財也當眾請巧手在李府題字。”
說到這,他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眼尾彎起的弧度卻沒了暖意。
“可惜巧手隻是個化名。不過我想到薑十七也是白鷺村的人,所以我便去牢裡找了他,並把你們去白鷺村的事告訴了他。”
路棲鶴的手指依舊敲擊著桌麵,臉上沒什麼彆的表情,“所以你覺得,薑十七便是凶手?”
“這我無法確定。”
南知意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
察覺到彙聚在自己身上的兩道視線,她猛地搖搖頭,連帶著發髻下的小絨球跟著前後晃動:“我倒覺得薑十七不是凶手。”
“薑十七剛剛言語中喊巧手的稱謂不太對勁,給我的感覺並不像是……真正的兄弟。”
南知意無意識地皺眉,撐著小臉,
“誰喊親哥叫巧手哥啊。”
看著歸來的王捕頭,路棲鶴直了直腰:“王捕頭,發布告示,就說已經抓到殺害李萬財的凶手了,明日當眾庭審。”
“哦對了,一定要邀請劉春。”
說罷,男人站起身,看向滿臉愁容的南知意,漆黑的眼底飄過勢在必得:
“陪我再走一趟吧。”
*
細雨斜斜織著,打在青石板路上,暈開點點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