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有這幫愛聽故事的人在,有這些能裝故事的老物件在,日子就永遠有奔頭,有嚼頭。
就像那台萊卡相機,拍過明星,也拍過胡同裡的煙火,現在又要去拍更多故事了。
挺好。
從上海回帝都的火車上,鐵雄抱著那台萊卡相機睡得直流口水,張偉翻著故事會的照片,突然發現張老頭那枚懷表的指針——居然動了一格。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指針又停在八點零四分,像是錯覺。
“邪門了。”張偉嘀咕著,把照片塞回包裡。車窗外的田埂飛速後退,跟老物件裡藏的故事似的,一段接一段,沒個儘頭。
到帝都剛把店門打開,李老就踩著晨光進來了,手裡舉著個豁口的粗瓷碗:“小張,你看我這新收獲!廢品站老王說,這碗是從拆遷的老院裡刨出來的,底兒上有字!”
碗底確實有個模糊的“福”字,釉色都快磨沒了。張偉拿起來對著光看,碗沿的豁口處卡著點紅布絲,聞著有股胭脂味。“這是個閨閣用的茶碗,”他笑著說,“晚清的東西,值不了倆錢,但挺有意思。”
李老撇撇嘴:“我還當是官窯的呢。對了,昨天有個穿長衫的老頭來店裡,說找你,我讓他今天再來。”
張偉心裡一動:“是不是看著像電影裡的人?”
“可不是咋的,”李老比劃著,“穿件藏青長衫,袖口都磨白了,手裡拎著個布包,說是有寶貝要給你看。”
正說著,門口的風鈴叮鈴響,進來的正是李老說的長衫老頭。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布包放在櫃台上,解開時動作慢悠悠的,露出個硯台,端端正正的長方形,石質發著墨光。
“這是端溪老坑的硯台,”老頭聲音透著股書卷氣,“光緒年間的東西,我祖上是舉人,用它寫過考卷。”
張偉摸了摸硯台,入手溫潤,硯池裡還殘留著墨漬,聞著有股鬆煙香。他突然注意到硯台側麵刻著行小字,湊近一看——“德順號贈”。
“您祖上是不是姓王?”張偉抬頭問。
老頭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正是。先生怎麼知道?”
“前陣子在鼓樓西撿到個銅牌子,就刻著‘德順號’,”張偉把那枚銅牌取出來,“想來是您家糧行的物件。”
老頭看著銅牌,眼圈突然紅了:“正是家父的糧行。當年他被綁走後,家裡就敗了,沒想到還能見到這牌子……”
原來這老頭是王老板的孫子,一直在國外教書,最近才回國尋根。那枚硯台是當年王老板給舉人的謝禮,舉人感念他開倉放糧的善舉,特意刻了糧行的名號。
“這硯台我本想捐給博物館,”老頭把硯台推過來,“但聽李老說您懂物件背後的故事,就送您吧。也算讓它跟銅牌作個伴。”
張偉趕緊擺手:“這太貴重了……”
“不貴重,”老頭笑了,“物件離了故事,就是塊石頭。您留著,比在博物館玻璃櫃裡強。”
送走老頭,李老摸著硯台直咂舌:“這叫啥?緣分!倆物件隔了百年還能湊一塊兒,比說書先生編的都巧。”
鐵雄突然喊:“張哥,你看這硯台底下!”
硯台翻轉過來,底部貼著張極小的字條,上麵畫著個簡易的地圖,標著“後院老槐”。張偉心裡咯噔一下——這不就是聚寶閣後院那棵老槐樹嗎?
倆人抄起鐵鍬就往後院跑,李老拄著拐杖跟在後頭喊:“慢點!彆把樹根刨壞了!”
老槐樹底下的土早就板結了,鐵雄掄著鐵鍬挖了半米深,突然“當”的一聲磕到硬物。張偉趕緊趴下用手刨,刨出個鐵皮盒子,鏽得都快粘成塊了。
打開盒子,裡麵沒金銀,隻有幾本線裝書,是德順號的賬冊,工工整整記著某年某月放糧多少石,救濟了多少戶人家。最後一頁夾著張照片,是王老板和一群災民的合影,他穿著短褂,笑得挺實在。
“這才是真寶貝啊,”李老翻著賬冊,“比金條銀元寶金貴多了。”
張偉把賬冊小心收好,突然想起上海那枚動了的懷表指針。他掏出手機翻出照片,八點零四分——正是王老板當年被綁走的時間。
“你說這老物件是不是真有靈性?”鐵雄撓著頭,“知道咱在找故事,就自己把線索送上門。”
“不是靈性,是念想,”張偉把賬冊放進樟木箱,“是前人想把故事傳下去,才在物件裡藏了這麼多心思。”
傍晚關店時,胡同裡飄來炸醬麵的香味。李老早回家做飯了,鐵雄蹲在門口數今天的進賬,張偉坐在台階上,看著夕陽照在老槐樹上,樹影搖搖晃晃的,像在說啥悄悄話。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聚寶閣哪是賣古玩的,分明是座時光驛站。老物件們帶著過去的故事來歇腳,再跟著新主人去往下一段旅程。至於他,就是那個守驛站的,管著茶水,聽著故事,挺好。
“張哥,發啥呆呢?”鐵雄戳了戳他,“李老喊咱去吃炸醬麵,說給加倆荷包蛋!”
張偉笑著站起來,鎖上門時回頭看了眼櫃台——萊卡相機、德順號銅牌、王老板的硯台,還有那台總在關鍵時刻動一下的懷表,都安安靜靜地待著,像在等明天的新故事。
明天會來啥物件?又藏著啥故事?張偉一點都不急。反正日子還長,老物件還多,慢慢等,慢慢聽唄。
胡同裡的路燈亮了,把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混著炸醬麵的香味,熱熱鬨鬨的,挺好。
第二天剛把門板卸下來,就見胡同口的劉嬸挎著個竹籃子過來,籃子裡墊著塊藍布,裹著個圓滾滾的東西。
“小張,幫嬸瞅瞅這個,”她把東西往櫃台上一放,是個黑陶罐子,看著比聚寶閣的歲數都大,“昨兒個翻老箱子找出來的,我婆婆說是當年陪嫁的,裝糖用的。”
張偉拿起來,罐子口沿磨得溜光,肚子上還刻著圈簡單的花紋,摸著像泥鰍背似的滑。
他用指甲刮了刮罐底,露出點土黃色的胎——是龍山黑陶!這玩意兒可是新石器時代的,正經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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